老太太在宛秋的搀扶下,径直走到上座坐下,陆仕元给老太太见礼:“儿子不孝,劳动母亲了。”
老太太冷冷一笑,天底下确实没有儿媳生病老太太来看的道理,但她还就是想亲自来看看陈氏的演技能好到何种地步,便道:“大夫是怎么说的?若是传染病,还是趁早隔开这院子的好,连灵儿也得和她母亲分开,免得病情加重。”
陆仕元微怔,“大夫也没说一定是传染的。”
老太太一拍桌子,喝道:“既不是传染的怎么连灵儿都不来问安!你请的什么大夫,看的什么病!传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陆仕元的脸上露出尴尬,额头隐约可以看到冷汗,宛秋在一旁温言道:“父亲别担心,祖母也只是担忧母亲亲的病情,李大夫医术精湛,深受倚重,让他看看吧。”
李大夫几乎可以说世代在陆府行医,只给老太太一个人看病的专属大夫,今天被请过来,可见老太太有多生气。
陆仕元如蒙大赦,立刻招呼头发胡须皆白的李大夫去把脉,老大夫果然是杏林高手,把脉开药一气呵成,不过在他离开前,对脸色始终冷淡的老太太道:“陆夫人平日里身体健朗,这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急怒攻心、气血淤塞才生了病,以后还是劝她放宽心胸为好。”
这话一说,一直在外面喝茶的老太太果真黑了脸,宛秋脸上还是一贯的温和平顺:“祖母,既然不是什么传染病,就让我进去看看母亲吧。”
老太太冷冷一笑:“我也该看看这个急怒攻心的媳妇!”
内室,躺在床上的陈氏气息奄奄、柔弱苍白,一旁的姚妈妈一脸忧心忡忡,所有的丫鬟婆子也都低下头屏住呼吸,看样子还真像是主母生了病的样子。见老太太进来,姚妈妈赶紧搬了座椅给老太太。
宛秋看了一眼守在床边的陆宛灵,对着陈氏笑了:“母亲,李大夫说你没什么大病,只要放宽心胸,便可早日康复。好在这里有妹妹陪着,祖母又亲来看望,母亲只管放心休息。”
这话活似个大巴掌狠狠的抽在陈氏脸上,她面上笑容僵硬了一下,嗓音干涩:“多谢老太太挂念儿媳。”
陈氏料到了一切,却棋差一着,她本来想给老太太脸子瞧,没想到她竟然请来了大夫来看望,这并不像老太太一贯的行事作风,一定是宛秋,陈氏指甲扣进华锻锦被中,宛秋,你为何总是坏我的好事?
她挣扎着起身,似要向老太太表示感谢,宛秋赶紧上去阻止了:“母亲,你生着病就不要起来了,祖母不会见怪的。”
“让老太太挂念了,母亲只是前日沐浴时着了凉,昨日早起便觉着头重脚轻,我一直守在床前照顾,所以没能过去给祖母请安。”旁边的陆宛灵细声细气的说。
“是么?”老太太淡淡的说。
陈氏微笑,脸上多了点楚楚可怜的味道,说:“昨日一早起来,我就病了,灵儿一直在我身边,恐染了病气给老太太,也不敢放她过去,您可千万别怪罪。”
那一脸诚挚歉疚的笑容,任谁看了也觉得不似作假,老太太却没搭话,陆宛灵向来得宠,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慢慢的小脸都涨红了,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宛秋面上带笑地说:“祖母,一日不见,灵儿倒像是瘦了些,许是真的累着了。”
老太太这才看了看陆宛灵,慢慢的说:“倒是真的瘦了,你母亲受了风寒,你一直在床前伺候,也算得上有孝心。”只是这孝心用来蒙骗祖母,就不那么可怜了。
陆宛灵含泪答应,看着老太太泪汪汪的,又是可怜又是委屈,道:“多谢祖母体恤。”
老太太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她拉到身前,温和道:“灵儿呀,你一个小女孩儿,切不可心思过重,累及身子便不好了,还是要修身养性,不要跟人学些不得体的事,传出去将来都不好许人家,这几日功课是不是都耽搁了,听夫子说你都好几日没上学堂了。”
这话听起来温和,实际上是在指桑骂槐,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低下头去当做没听见,陈氏的笑脸居然一直挂在脸上丝毫没有变化,宛秋微微一笑,看样子这个女人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不过,有那一小刻的想不开,后果也够她喝一壶了。
“你既然身子不爽利,以后也就不必勉强来请安了。”老太太喝了口茶,淡淡地看了一眼陈氏。
陈氏笑的更歉疚:“老太太说哪里的话,媳妇来请安是本分,等过两天身子好了就过去。”
“昨日不是也请大夫看过了吗,他们怎么说的?”宛秋在一旁,很是关心地问,刻意忽略了李大夫的这一节。
陆宛灵心想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但表面上却不敢当面露出来,只能压住心中的恼怒,尽力为自己的母亲辩解:“大夫说母亲身子不好,需要多休息,最好卧床半月。”这样祖母就不会怪罪母亲了吧,毕竟大夫的话连爹爹都认同了呢!陆宛灵挑衅地看了宛秋一眼。
陈氏看到宛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老太太轻轻“哦”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歇着吧,内院的事情就暂时放一放。”
一听这话,陈氏差点跳起来,老太太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