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已有人声喧腾,似乎周边的邻居也发现了这场大火,有人的声音在惊呼,“窗口还挂着个人呢。”
纪晚泽睁不开眼,不知道说话的到底是谁,下一秒,终于有股力量扯住他悬在外边的身子,用力一拽,他感觉腿骨哪里似乎一阵撕裂般地疼痛,伴着这疼痛的是一声闷响,不知哪里又是一疼,他用力睁开已经酸涩不堪地眼睛,泪水迅速地模糊住视线,他看不清眼前的人,只随便抓着那条在他面前的手臂,喊道:“小希,是你么?”
“你是佟家的表姑爷吧?”那人说道:“摔到哪没有?屋里还有人么?”
纪晚泽揉了把脸,意识终于清醒了些,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起来,他此刻正狼狈地倒在地上潮湿的被面上,而面前是两张陌生的面孔,他挣扎着起来,踉跄甩开那俩人,拔腿就着往院门那边出去。
此时院门前已经堆满了各式样端着水盆,拎着水桶来救火的邻居,他推开所有人,挤进院子,一眼便看见乔希正吃力地抱着一桶水,往还被火光笼罩着的房子奔去。
他奔过去,刚要想帮乔希接过水桶,乔希却是忽地一松手,整桶水就在两人之间,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一时水花四溅,冰凉的水,霎时被泼了满身。
纪晚泽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只想着猫腰去拿桶,再直起身,便看见乔希纤瘦的身影,已经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那人紧紧地揽住她,两个人就这么矗立在他眼前几步之遥,舍生忘死般地拥在了一起,周围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似乎再也与他们无关。
纪晚泽执着水桶,呆呆地立着,看着眼前那一对儿此刻仿佛已经浑然一体的人,此时才感觉,刚刚那桶水好像兜头盖脸地覆了他一身,在这隆冬的季节里,丝丝漫步全身,寒冷刻骨。
他腿下有些发软,仿佛最后能撑住的力气,已然被彻底抽尽,软绵绵几乎要跪坐下去的时候,身边有人架住了他,似乎有个还算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几乎带着哭腔问:“姑爷,你没事吧?这都是造的哪门子的孽,菩萨保佑啊,你们都没事就好……”
没事么?纪晚泽恍恍地想,现在这样,真的算是没事么?
他惘惘看着火势渐渐小下去的那片房子,天还没亮,随着火光的渐弱,眼前也一点点暗了下去,幽暗中,有重重叠叠的人影进进出出,忙碌不休,可只有眼前那俩人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已经许久不曾动过。
“小辛,小希,你们俩也没事吧?”刚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眼前那俩人跟前又多了条身影,过了好一会儿,那叠在一起的人影,似是才是极不情愿地分开。
他看见乔希转过脸来看见了他,似是这才猛然注意到他的存在,稍一迟疑便立即跑过来,拉他的手,又去摸他的脸,声音颤抖道:“晚泽,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你……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他抓住乔希的手,第一次感觉到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有着比他温暖的热度,让他这样贪恋着,不想松开,他想拥她进怀,浑身上下,却再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他听见乔希惊呼的声音,“天啊,晚泽,你身上的衣服怎么都湿透了,快先进屋去换衣服。”
有人从另一边搀住了他,声音温雅动听,“乔老师,您的衣服也都湿了,纪总交给我吧,您也赶紧去换身干衣服。”
纪晚泽别过头,看到旁边那张年轻的面孔,一身狼狈中,却仍有双清醒而温柔的眸子,此刻正殷殷地望着乔希。看到他的目光探寻地望过来,竟是迎着他的目光对他灿然一笑,那笑容里仿似带着股得势者的骄傲,甚或,还有种胜利者的悲悯。
纪晚泽用力掐住扶着他的那只手臂,想要喝出口的话,已经到了喉口,耳边忽然听见外婆颤巍巍的声音由远及近,“小希,晚泽,你们都没事吧?”
他猛地一凛,这才想起,此时根本不是该计较这些事的时候,转回头,看乔希迎着外婆走过去,他便也甩开辛鹏的手,趔趄着往那边走过去。
外婆满面是泪,几乎是扑上来,把乔希跟纪晚泽都抱进了怀里,才哽咽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都是外婆的错,早知会这样,当年就该把你舅舅关进疯人院里去啊,哪怕是关他一辈子不出来,也好过他这样祸害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