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岭南,朝廷想要的是稳定,但此稳定绝非一家独大的稳定!
山高皇帝远,岭南的本土势力也必须保持一定的均衡,长久以来三大家族三足鼎立,朝廷掌控广韶核心,一直都是比较稳定的局势,但冯家如今遭逢变故,宁陈便都显得有些不安分,一旦宁家脱颖而出,势必成为朝廷打击的出头鸟,白羡言其实便是在替李闲担心这个。
了然各种关节的李闲自然十分的感动,白羡言是乙速孤行俨的侄婿兼幕僚,论理他该是替乙速孤行俨考虑,放任李闲和宁家发展下去,一旦朝廷生出忌惮,予以打击,便可坐收渔利,真正掌控广州和岭南,但他却是真心实意从李闲的角度为他考量,这样发自内心的关心让李闲如何不为之感动。
李闲看着白羡言,发自由衷道:“大人对李闲这份关怀爱护,李闲没齿难忘!”
或许是很俗套的感激之言,但白羡言知道这是李闲最真心最真挚的感谢,他亦不免有些感触,官场诡谲,人生无常,如他这般经历已经算是看破事情,了然尘世,但李闲这年青人却是给了他无比的震动,那并非是源自李闲超凡的谋略和智能,而是他的所作所为所展露出的那颗心,平等、无私、谦逊,爱人如己,爱民如子,官场沉浮数十载,白羡言见过太多天资过人的官员,能如李闲这般在这样的年纪便如此的淡然、坦然、悠然,已经不是难得能够形容的了,而是根本就是罕见的。
白羡言自然是惜才的,但对李闲,他已经不只是惜才那么简单,隐隐的他有一种冲动,就是想看看李闲今后的人生会走上哪个方向,又或者说,他会给这个国家,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百年不世出的奇才,管仲商鞅富国强民,萧何韩信,开创汉世,东晋谢安,也只能是保得一时的苟延残喘,李闲有管商之才,萧韩之能,谢安的绝世风采,他又会做到什么程度呢!
白羡言对此十分期待。
李闲便是对人心掌握的再精到,也是不可能如此精细的把握白羡言的想法,但不过白羡言如何想,这份真切的关心是毋庸置疑的。
对此李闲亦决定回以坦诚,“大人这份情谊,李闲永志不忘。”他再次强调了一次,随即道:“李闲也不瞒大人,我那岳丈往见陈集原目的并非是影响陈家,让他们不再支持卢平那么简单,朝廷担心的,便是李闲要规避的,很多事情尘埃落定便自会是另外一番样子,大人如此关心李闲,倒让李闲有个不情之请,有个位子李闲一直在苦恼该由何人接手,现在发现白大人便是现成的人选,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白羡言是有着一颗玲珑心肠的,李闲言语中透露的信息虽然不多,但他心思飞转便已经大概明了了李闲的意思,心下越发惊叹,这年轻人,虽然围棋造诣与自己一般庸常,可在筹谋算计上,那真是一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主儿,他是真心自叹弗如了!
想及此白羡言丝毫的犹豫都没有,便道:“弘孝尽管直言便是,本官还没老到只想安然终老那地步,有机会做出一番事业,自是求之不得。”
李闲亦感叹,与聪明人说话便是这般清晰明了,便道:“有大人这话,李闲便更安心了,李闲之后的打算是这样的。”
风吹竹林,沙沙作响,竹林中尚有蝉声嗡嗡不断,与风声应和,仿佛平地起风雷,岭南的风,只会越刮越大的!
泷州,龙龛道场。
在龙龛洞外对弈的正是李闲的岳丈宁琚和陈家名义上的家主冠军大将军陈集原。
陈集原生的精瘦,个子也不高,眼神锐利,大概因为在龙龛道场常年茹素吃斋的缘故,这位冠军大将军没有丝毫的武威戾气,反而神态平和,气度超然,端坐宁琚对面,执子思索的神态也是随意而轻松。
至于棋局,不过是刚开始,棋盘上稀疏几粒黑白子,漫无边际的排列着,没有杀伐气,也没有烟火气,倒是一旁陡峭岩壁间的龙龛洞,风声隐隐,似乎有金铁交击、虎啸龙吟之气!
龙龛岩与龙龛道场都是得名于龙龛洞,传说有老龙蜕骨于岩洞中,是故得名龙龛。
宁琚与陈集原于此对弈,更多倒似是为了感受龙龛洞的与众不同,至于弈棋,只是想起来才随意下上两手。
宁琚被那龙龛洞中吹出的风吹动衣袍须发,悠然若道教仙人。
陈集原望之道:“这些年宁兄悟道养身,看来颇有体悟啊。”
宁琚捋须,望向陈集原道:“陈兄与这龙龛道场食香火而居,倒才真有些出家人的气度了。”
陈集原没有接话,说道:“宁兄信道,陈某信佛,佛道殊途同归,都是教人要有摒弃凡心,超然物外,陈某虽说尚做不到,可也一直在努力,倒是宁兄,却没想到还甘愿在红尘中打滚,与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纠缠不清,何苦来哉呢。”
宁琚悠然叹道:“陈兄所言不差,这些争权夺利的事的确让人索然无味,不过,借用我那女婿的一句话,这世上没有什么出世入世之分的,只是离得远些还是近些罢了,宁某如今离得近些,陈兄离得远些,但这远与近却是也在不断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