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广州码头,夕阳泼洒江面,船行如织,金光粼粼的水面被或大或小的船只不断碾压而过,粼光破碎,仿佛细密的珠串裂开,随波荡漾,半江瑟瑟,半江红。(..首发)
码头某处,六艘悬挂着顺盛隆旗号的货船停靠在那里,扛活的脚夫们正如同辛勤的工蚁,鱼贯在各艘船上下,将各色货物转移到岸上早已停候多时的马车上。
在那一字排开的十数辆马车旁边,则是顺盛隆的伙计在做着货物登记,一丝不苟,再旁边则是身形略胖很有几分女相的苏云瑞,以老板的身份做着监督。
身形不高的苏云瑞是以一种俯瞰的姿态逡巡这一切,脚夫、伙计、马车御者,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每当一辆马车装满,货物登记完毕,伙计把登记簿送到他手中,他检查完后,便让马车离开,伙计跟车负责,之后货物会顺利运送到顺盛隆在广州城内的仓库。
这是已经形成规制的一套流程,苏云瑞对此是颇自豪的,所以每次在这里监督卸货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莫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这次在感受到这种成就和满感足的同时,苏云瑞不免会想到那人说出的一番道理:事实无论经商还是读书亦或者从事其他行业,从业者如果不能从中得到满足和成就,纯以谋生论,那必然是做不出什么成绩的。
这道理放诸四海皆准。
说出这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凭心而论,苏云瑞在此之前是有些看轻那人的,尽管那人年纪轻轻就因破了奇案而升任广州司法参军,尽管有着过命交情的好兄弟宁道务屡次在他面前对那人不吝赞誉,更表示自己深有不如,能让自视甚高的好兄弟说出这样的话,想来那人也确有过人之处,但苏云瑞还是不以为然,毕竟那人太年轻,与年近不惑的他相较,差了几近二十岁,苏云瑞一向认为,无论一个人多么才华横溢,多么智能天纵,但人生的阅历是无法靠才华和智能弥补的,时间不会因为人的贤愚而跑得慢或者快,一视同仁。
当然,那人也的确很超卓,随口提到的旗语、灯语充满了创造力,应用到实际让苏云瑞不得不佩服,但这仍旧是止于知识的层面,聪明人创造出让人惊叹的东西,似乎本就是应该的,那时候苏云瑞也只是觉得,那人虽年轻,但司法参军这职位还是足以胜任的。
苏云瑞其实颇心高气傲,他一直觉得自己若有机会读书入仕,成就必然不逊于人,所以即便撇开背后真正的倚靠,他在与宁家交往的时候也是不卑不亢的,而他的能力也确实得到宁家认可,貌似豪迈实际眼高于顶的宁道务与他相交莫逆便是明证,自信的苏云瑞也因此有些不满,因为他是把自己和宁道务放在一个层次,宁道务却自承不如一个小他们十多岁的年轻人,这让他难以接受,只是常年混迹商场养成的城府让他把这种不满深埋心里,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当然,苏云瑞也没想过要把这不满表露出来,那是很无谓的行径,那年轻人毕竟是要在广州官场占有一席之地的官员,且又和好兄弟宁道务交情匪浅,于公于私,与其维持好关系都是最佳选择,当然,这也仅止于维持,因自信而来的傲气决定了苏云瑞很难把那年轻人看做是与自己一个层次的友人,哪怕他的社会地位实际是他远远不如的。
或许从另一个角度看,正是因为社会地位的不平等,才让苏云瑞试图从自信上寻找一种平衡,这样他才能与那人继续贤弟大哥的平等交往,毕竟平常心说来简单,实际却最难以做到。
这些都是几日前苏云瑞心里最为顽固且不为人知的想法,如今,在经历过几日旅途后,船行间隙中,从最初不经意的闲聊,到最后他主动去寻那人请教,听到的一些言论和看法,让他对那人的观感和认识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苏大哥喜欢把控生意上的每个环节吧,我能感觉到苏大哥是控制欲比较强的人,只是做生意事必躬亲会累死人的,生意越大越要学会放权才是。”
“其实管理伙计最要紧是管理他们的心,相比什么高薪、高福利,认同感等心理需求的满足才能让他们对你更加死心塌地,在管理学上这是马斯洛层次需求理论.马斯洛是谁?呵呵,我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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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地位低?.我也觉得不合理啊,商业其实很重要的,没有商品的流通便不会刺激人的需求和创造力,社会就不会前进,不过当朝名义上把商人放在低的位置,可实际对商业采取放任的态度,至少没有收税吧,是吧,在当朝经商是很幸福的,若在汉朝才是真的悲催,那时候是裁抑工商资本过度发展的,当然现在把商人地位放低也是一个道理,这是没办法的。”
“大哥抱怨也没用啊,咱们国家一直就这样,或许过上一千多年甚至更多才会发生些变化,但那是由外而内的,咱们的社会本质上是士人社会,防止商业资本过度发展,保护下层民众最低限度生活水平是一个阶层的政治意识,这名义上是追求平等,其实质是为维持政权的稳定,也确实很稳定,历朝历代都是亡于外患,这应该很明显的吧。呵呵,这些话大逆不道了,是我另一个朋友钱穆的理论,我拿来用用,大哥也别当真。这就是所谓拿来主义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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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瑞心里那点自信和傲气随着一次次的交谈而被打击的七零八落,那人偶尔提到的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