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苗苗惊诧莫名,伸手按他心口,竟然渐渐回暖,连忙给他扎了几针定神。
白知县慢慢回过神来,看清楚苏苗苗和阿文,才失望地叹了口气:“小师叔,阿文。”
阿文跪倒,伏在他手边哭道:“主人,你可吓死我了!主人,你可要答应我,再也别生病了!”
苏苗苗按着他的手腕,发觉釜沸脉已经消失,不由长舒一口气:“活着就好!若有我守着,你还死了,我可不好向师兄交代。你这病来得好生古怪,虽是积劳成疾,怎会突然危重至此?”
白知县摇头道:“我也不知。倒是昏昧之中做了一个梦,梦见鱼儿了,梦里的一切都真真的,倒像真的去过那些地方。”他便把如何遇见杨寘,又如何登上百漏船,得燕娘子指引的事说了,听得苏苗苗和阿文都啧啧称奇。
“啊呀!”阿文突然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前日来了封信,是不是……”他匆匆取来一封信,放在白知县面前。
信封上写着“兴化知县白铁珊亲启”,寄信的是杨察。白知县将它捧起,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阿文,拆开……”
阿文急忙替他撕开封口。白知县用左手按住抖个不停的右手,将信纸在被上摊开,紧接着,热泪便滴在纸上。
他抬头,向天喊了一声:“杨寘!小杨死了!”
这个连中三元的少年郎,就像一颗未及升上高天就已陨落的星辰,倏然划过了夜空。从春风得意到人死灯灭,只经历了几个月光景。除了和他相处过的亲友,有谁还会惦记曾经的惊才绝艳呢?
他瞪大了流泪的眼睛,望着苏苗苗,又盯着喵神农:“我真个看到小杨了,就在那条船上!船上好多人都穿着白衣裳,手里拿着个白灯笼……难道我这个梦,是真的?我真的去了汴梁,见到了鱼儿?苗苗,那里还有一个极其可恶的男子,法力高强,不知是何方神圣。就是他抓了鱼儿,就躲在汴梁!”
苏苗苗忙劝慰道:“你先别多想,到底只是个梦罢了!如此多思多虑,如何能好?当务之急,还是先养好身体,否则什么都做不了!”
白知县急切地说:“不,我分明看到了,我连鱼儿家中的床帐、屏风是什么样子都还记得,还有那数盆花草!寻常梦境,怎会如此清晰?还有那个白衣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将见到对方的情景细细说了一遍。喵神农跳到他身上,弓起背,咕噜咕噜地叫着,眯起了眼睛。
苏苗苗摸摸它的背,低声问:“认识?!”
喵神农尖厉地叫了一声:“喵!”
白知县一把抱住喵神农,摇晃着:“他是谁?!”
喵神农厉声道:“是白麓荒神!”
苏苗苗微微色变。
“我得把鱼儿救出来!”
“休想!”说出这话的竟然是喵神农,“是他的话,你可就麻烦了……”喵神农怜悯地用毛茸茸的爪子拍拍他的脸:“不到他愿意放手的时候,那条鲤鱼,你怕是要不回来了。”
“为什么!”白知县抓紧了它,“这样胡作非为,他算是哪门子神仙?前辈不是兽王吗,会怕他这样一个无名之辈?!”
“谁告诉你他是无名之辈?”喵神农用猫主子的神气居高临下看着他,“混沌之初,统御世间的是墟和荒两位大神。荒神的原身就是混沌,墟神是从荒身身上生出来的。墟主成住,荒主坏空;墟主生茂繁荣,荒主肃杀枯灭;墟主秩序,荒主混乱;墟主生,荒主死。后来新神渐生,墟和荒渐渐被新神取代,也被世人遗忘了。荒神便吞噬了墟神的力量,暂时蛰伏下来。他最早的栖身之所在太白山,他就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白麓荒神。”
“小子,那可是咱们惹不起的上古之神哪。”喵神农懒洋洋地趴着,眼神却精明锐利,“也许正是因为他汇集了荒神和墟神的力量——这两个大神的心性可截然相反——这位白麓荒神行事一向矛盾得很,总爱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他若单纯是个恶神,天界早就和他杠上了。可他偏偏又偶尔行善,活人无算。仙界说起他,只有八个字:非善非恶,恣意妄为。跟他拗着干,还没有人或仙成事儿过。”
白知县看着它,又看着苏苗苗,涩声道:“要我放弃,除非我死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喵神农道,“鲤鱼在他那里没有危险,只是不得自由。如今的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不要以卵击石,白白送死。”
阿文双手递上药碗:“主人,吃药。”
白知县接过碗来,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
凌晨时分,白知县又烧了起来。苏苗苗刚歇下,又亲来看视。白知县只觉鳞片已经从胸口、胁下蔓延到了肩头和肚腹,连脚踝都覆上了几片硬鳞。他告诉了苏苗苗,她猛得一拍头:“之前你损伤肺络,血溢脉外,我用了止血养肺的药,可就是不见好。敢情你是里鳞介蛟龙之属,伤病毒气都会透发到体表,蜕层皮就好了。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没想到呢!”
白知县苦笑:“不怪小师叔,只怪这个病患太古怪了!”
苏苗苗笑:“也是,差点让我的神医招牌砸在你身上了!”她当即开了金蝉蜕衣汤,煎来让他服下。次日日中,白知县便把守在身边寸步不离的阿文赶了出去。阿文还不肯走,苏苗苗硬拖了他去,还不许他在外面偷看偷听。白知县刚起身栓了门,便滚倒在地。片刻功夫,他身上衣衫尽裂,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