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袁东回到租住地:位于一个小山坡半山腰的简易民居二楼的一间,掏出钥匙正要开门,身后有人用地道的四川话喊他:“您住这里?那你就是袁先生,财政部统计司的袁先生吧?我是你楼下的邻居老张的同学,昨天刚搬来,借助在这里,刚才有人来找你,说是你的老乡,有事不能等你,给你带来两个蒲包,还有一张便条,留在我那里了。是您来取,还是我给您送过来?”
重庆住房极为紧张,这一栋三层简易楼里到底住了多少人,谁也搞不清,很多人还是临时借住。为了安全,袁东和所有的邻居都只是点头之交,姓名和人根本对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个“老张”,虽然奇怪谁会给自己送礼,看那人只穿着一件七成旧白土布背心,同色中式短裤,光脚踏着一双用旧轮胎自制的木底拖鞋,完全是一副在家闲居的样子,不像有什么问题,他不愿意有人进自己的房间,答道:“谢谢你,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再给我送一趟?我去你那里取吧。”
袁东跟着那人来到一楼,突觉颈后剧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盆冷水浇下,袁东打了个寒战,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一间地下室的水泥地上,周围都是刑具,心知不好,强打精神质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绑架我?我警告你们:我是国民政府财政部的公务人员!”
张弛冷笑道:“绑架?实话告诉你:这里是军统局本部,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不会不知道吧?你这个败类!偷拍机密文件,认贼作父,为日本侵略者效力,我奉劝你:老老实实的交代你知道的一切,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哼!”
隔壁的一间刑讯室里,唐吉田也正在审问那个叫老曹的校工。
周成斌带着杨本华走过来,在两个房间门口分别停留了几分钟,又走出地下室,回到办公室,杨本华问道:“时间很紧,姓曹的学校一定有同伙,我已经向冯根生传达了您的命令,去医院探视姓曹的人一定是他关系较好的同事,立即抓捕以免泄露消息。但是……我想也瞒不了太久,您不去刑讯室指挥审讯吗?”
周成斌摇头道:“没这个必要。抗住酷刑的人百不及一,尤其是没有信仰的人,我还从没有见过宁死不招的。张弛和唐吉田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特工,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老杨,你去调集人手,随时准备出发继续抓捕,大鱼都在后面那。”
汪秘书来找周成斌:“老周,毛先生主持的会议结束了,让你马上去见他。”
周成斌当即起身,叮嘱杨本华:“集合好人手后,你在这里值班,审讯有了结果,马上告诉我。汪秘书,我们走吧。”
听完周成斌的汇报,毛人凤感慨道:“成斌,干得不错,这个谍报是戴老板的一块心病。既然可以从财政部内奸袁东这里入手追查,为什么又要召开记者招待会,让叶君远协助你以假乱真?”
周成斌答道:“毛先生请想:这个谍报数年以来没有执行过大的行动,康慈制药厂爆炸案是倪新带人干的;这一次突袭美国商务代表团,应该也是新潜入重庆的行动人员干的,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破获谍报,属下希望一打尽。”
毛人凤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担心这些行动人员和之前谍报的特工互不统属,或者联络不是很密切,而那个被你打死的狙击手当然是个行动人员,你希望打草惊蛇,让这些刚到重庆,潜伏未久的行动特工动起来,你就有机会扑捉到蛛丝马迹,一打尽。”
“毛先生英明。影佐祯昭派遣行动人员潜入重庆,是希望弥补之前谍报的不足,给我们造成更大的打击,当然不能让他如愿。上海分局数次败在76号手下,三次全军覆灭,但愿能一雪前耻。”
“希望如此,如果你的计划能顺利完成,日本人重建谍报最起码需要半年的时间。不管怎么样,这一两天就要见分晓了,陈劲松孤掌难鸣,张弛必须尽快返回上海。孟霄杰死后,泽之再一次孤军奋战,你安插的那个……是叫乔文荣吧?暂时难当大用,此次你调回局本部,需不需要让张弛知道八十六号的存在?”
周成斌答道:“乔文荣是泽之设法安排进集中营里的,米勒先生也是他一手营救的。属下觉得暂时没有必要让张弛知道八十六号的存在,76号和日本人时有摩擦,李士群和倪新也发生了龃龉,目前泽之最好保持静默,静观其变。如果有紧急任务,让陈劲松和他联系。”
毛人凤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叫你来还有一件事:戴老板命我向你转达,和周佛海保持接触,他需要的校长签署的特赦令已经拿到,何时交给他,由上海分局来决定。你回重庆后,这件事谁来负责合适?”
“属下愚见还是陈劲松更为合适,最早接触就是由他来执行的,如果您觉得他副站长的身份不够,不妨给他一个特派员的名义。”
没等毛人凤回答,唐吉田急匆匆来报告:“姓曹的招供了!他说校长闵维意是他的上线,他潜伏在重庆二年多了,具体做过些什么还在审讯中!”
毛人凤脸色一肃,命令道:“从现在起,所有被捕人员立即审讯,得到口供后,无需请示,即行抓捕!动手吧。”
十二点整,第五十五小学校长办公室,闵维意起身对来向他请示工作的教务主任说道:“教育局的暑假安排通知来了之后,你负责签收处理,我下午有点事,晚来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