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九门提督张永、大内总管罗祥觐见——”
一声长长的尾音过后,有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了朱厚照的寝宫之中,各自跪下叩头道:“臣张永(罗祥)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爱卿平身,”朱厚照抖擞精神,将两人叫起,随即却是上下打量着这两人,一直没有说话。
张永、罗祥,这都是跟着他一起从太子东宫里走出来的太监,他们如今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权势,都是因为自己的看顾,只是不知道他们心里,如今对自己还有几分忠诚。
“陛下,不知招臣来,可有什么事情吩咐?”张永首先上前问道。
张永是个武把子,他身材精干,两眼精光闪闪,气度不凡,一直是朱厚照极为看重的人,所以才会委以他九门提督的重任,只是没想到他现在却是成了最让自己头疼的一个人。这九门关乎皇帝的身家性命,如今他们投入杨廷和等人的怀抱,这不就是摆明了要把自己这个皇帝关到笼子里,活活给囚禁致死吗?
朱厚照心里堵得慌,随即又看了看罗祥,这个人心机深沉,止水不波,一般人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这性格,担当大内总管,倒也合适,只是不知道他如今对自己,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态。
朱厚照有些心烦地站起身来,看了看两人,尔后则是开口道:“朕对于刘瑾的死,实则极为痛心,朕原本也不想杀他,只是,你们也知道,皇庄的事情,太过体大,总要找个人来背这个黑锅,何况刘瑾双手已残,朕无奈之下,只能下旨处罚他,实际上,他这是最后为朕尽了一次忠。朕暂时可能还无法回报他,但是朕心里有数,以后只要有机会,一定不会让他受委屈。”
“陛下对臣等厚恩,臣等铭记于心!”张永等人跪地道。
“行了,你们也不用多说了,你们都是跟随朕一起从东宫里面出来的老人了,应该最是了解朕,知道朕是怎样的人,”朱厚照说话间,抬眼看了看张永和罗祥道:“对了,朕给你们讲个故事,两位爱卿听一下。”
“陛下请讲,臣等洗耳恭听,”两人道。
“嗯,故事是这样子的,说的是古时候有一家人,家里很富有,田产无数,牛羊成群,但是这家人很不幸,老爷子很早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可怜的儿子,那儿子有一个后妈,一心想要把这个儿子弄死,独霸所有的家产。为了弄死这个儿子,那毒妇当真是使出了所有的手段,经常饿他、打他,想尽各种办法虐待他,”朱厚照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当然了,那孩子毕竟是正宗的家业继承者,是老爷子的儿子,所以那女人倒也不敢公开弄死他,何况就算把他害死了,也是要吃官司的,因此啊,她使用的都是一些暗戳戳的手段,很多苦楚,也只有那个孩子心里知道。”
“不过,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孩子却从来都对那个女人没什么怨言,一直孝顺恭谨,甚至在那女人病了的时候,还端茶送药,悉心伺候,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朱厚照看着两人问道。
“以德报怨,这家的公子品行好,”张永道。
“是啊,这家公子定然是受到了极好的教育,否则决然不会这样,要是我的话,巴不得那女人早点死才好。”罗祥说道。
听到这话,朱厚照却是笑了一下道:“不要说这些虚的,什么品行好?什么教育好?都是假的,朕只问你们,谁心里没有仇恨,谁不想把那些坑害自己的人干掉?”
朱厚照说到这里,哼了一声道:“所以啊,那孩子之所以对那个女人那么好,绝对是有原因的,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不过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呢?你们可知道?”
朱厚照问完话,发现两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想不出答案,于是就继续道:“后来啊,就有人很疑惑了,就去问那个孩子,就跟他说啦,小公子呀,你那后妈对你那么坏,你怎么还对她这么好?为什么不让她早点死了算了?结果呢,你猜那小公子怎么回答?”
朱厚照说话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那孩子就对那个问话的人说了,你不懂啊,她再怎么坏,名义上也是我的娘,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甭管她对我怎么样,我都要将她当成亲生母亲侍奉,这就是义,再者,她虽然一心吞并我的家产,但是只要我一天不死,这家产就还在我的名下,她是吞并不了的。何况,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而我还这么年轻,我有的是时间跟她耗着,大不了咱们过二十年再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份家业,归根到底还是我的?你说是不是?”
朱厚照说完话,抬眼看着张永和罗祥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这小公子远见卓识,实非常人也,”张永和罗祥点头道。
“是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朱厚照一阵感叹,站起身道:“杨廷和今年五十有一了吧?朕几岁?朕今年方才十八岁,那朕要问问两位爱卿了,你说这二十年后,这大明朝廷,会是谁说了算?”
“啊?”一听这话,张永和罗祥两个人精,如何能不懂朱厚照的意思?当下不自觉都是瞬间匍匐到了地上,齐声道:“陛下深谋远见,臣等甘心为陛下驱使,绝无二心!”
“哈哈哈,好,好,”朱厚照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是可以收到如此大的效果,当下不觉是满心的得意,尔后则是往龙椅上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