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平时很少会将自己对战事的分析过程宣扬出去。有时候打仗,他麾下的将领直到临战之前那一刻才会知道他的真正计划。
而其中对战局的推导过程,也往往会被他直接略过,不作过多解释。
他现在这种破天荒的啰嗦表现,虽然看起来很多余,但事实上却极为难能可贵。
像他的这种军事天才对战局的分析,如果有机会的话,换作其他将军,哪怕是魏仲苏缪宓元韵古子翰这些人,都一定会竖起耳朵倾听,生怕错过一个字。
因为这其中包含着许许多多他自己的战争的理解,包含着他自己的那一套战术理念,如果理解透了,也许就能从中借鉴许多东西,甚至看到一个全新的方向。
但很遗憾,现在听他这番话的人,只是个十方楼的女刺客。
若若对这些只是一知半解,她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她问出那个问题,也不是想要听到这些东西。
她一脸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很乐意于看到你身上的这种变化,那代表你可能会变得比我们还要像魔头。但为了她,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你似乎……真的被连山左右了。”
林四面色一窒,对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一阵莫名。
不过旋即,他便大笑起来,“被连山左右?你开玩笑吧?那种荒诞的事情你也信?而且我现在头脑很清醒,能分清敌我,能判断形势优劣,只是稍微高兴过头了一点而已,除此之外我现在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若若这个评价,确实让他啼笑皆非。
“就因为好得不能再好,我才会说你被他左右了。如果是从前的你,现在应该在担心沧城内死掉的那些人有多少是无辜的,应该在反省自己,你绝不会笑得出来,更不会好得不能再好……”
面对她这直击内心的话,林四本能地为自己辩护,或者说是开脱。
“不,他们不是无辜的。他们在进入沧城之前,就已经做了许多坏事,才不得已去了沧城,逃开了月国律法的追捕!而在沧城之后,他们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贩卖武器,贩卖奴隶,贩卖奴隶,叛国……这些人本就该死!”
“可是……昨天晚上你似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有点后悔这次的计划,你说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而现在,我在你身上看不出一丝后悔的表现,有的只是出了气之后的痛快……”
面对着若若那幽深如清潭一般的澄澈眼眸,林四竟然破天荒的生出了一丝不敢和她对视的窘迫。
并非他怕了若若,也不是他对若若有什么歉疚,而是……
他好像根本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辩驳她的话,除非他推翻自己昨夜说过的那番话。
而那样的话,只能证明他确实是个虚伪的人,只能证明昨夜那番话果然是惺惺作态。
“这……或许是人在经历许多之后,必定会出现的转变。现实让我不得不狠心,不得不变得冷酷……或许这转变并非好的,或许这是一段弯路,但依然是我成长的一部分……”他艰难的辩解着。
是的,老慕不就经常说这是成长吗?他说得没错,就是这样!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虚伪的人,也不想承认自己被连山的本性左右了心智。
尽管连山就是他自己,他依然迫切地想要和‘他’割裂开来。
“你的成长,未免太快太突兀了。仅仅一晚,就让你变了个人。”若若语调并不激烈,显得异常的平静。
而她看向林四的眼神,竟然闪过了一缕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心智被迷而不自知的可怜虫。
“你自己回头看看,当初进入十方楼的你,身处龙燕战场的你,回到学园之城的你,这次北方战场的你。这期间,仅仅过了不到两年时间而已……你已经‘成长’了多少次?你每次的转变……你自己都不觉得太过突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