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资历尚浅,不可能遽然担任高官,只能成为临时代理,也算从八品官,况且低调上任,不引人关注。
两名门子见费苏过来,像是要进去的样子,两浙路海事局岂容人乱闯?一人喝道:“站住,这里是海事局衙门,不得擅闯,还不赶紧退下。”
从人不等费苏说话,急忙道:“大胆,我家大人奉旨权知两浙路海事局一行事,你这厮好生大胆,速速禀报大小官吏迎接。”
门子细看费苏,却见对方年轻的不像话,一袭青绿湖织长衫,做工细致,腰间丝带上坠着块上等的白玉,却胜在浑身上下那淡淡地傲气。衙门公人也是世故油滑之人,知道新任大人年轻,宁可搞错也不能失礼,急忙拱手赔笑道:“小人无礼,官人进门还需官告身。”
费苏淡淡一笑,从袖中掏出吏部告身,递过去道:“快去快回,不要让我久等。”
果然,一干大小官吏出来迎接,虽说仅有两名从九品官员,但那也是一阵子的闹腾,热热闹闹地把费苏请进去。
“流放、杀头真是便宜他们了。”
费苏没有纠缠太久,他办事绝对雷厉风行,第一件事就在公厅里翻看账目,听两名未被牵连的官员上报,暗自心惊不已。万没想到某些人胆大包天,几乎到了骇人听闻程度,两浙路海事局实际被蛀成空壳,难怪八名流官只剩两人。
就这两位爷,也不敢说清廉如水,只是没有参与回易罢了。
“今年,有多少商家上报出海,货物都陈报核准了吗?”
一名中年官吏嘴角微颤,谨慎地道:“大人,有二十一家商户报请出海,计有商船三十艘,以真州吴家船最多。”
“淮南东路真州吴家,他们也跑到两浙路了。”费苏一怔。隐隐有些疑虑,回易案牵连商人很多,朝廷对商人防范甚严,他怀疑吴家也是正理。
下面的胥吏多是老练世故之人,费苏的意思又岂能听不出来,一些人的脸面变的不太好看。
一名中年胥吏阴沉着脸,当即高声道:“大人。吴家小官人吴宣来移户,说是本局靠近良港便利转运。小人虽是末吏。却也知局司制度,只要船主无官司恶迹,不限地方入册,才为之登记在册。”
胥吏说的合情合理、有名有姓,人家也是按照制度办事,自己怀疑态度太明显了,费苏点了点头,道:“这吴宣是先故吴相公侄子,是出了名的贵人。”顿了顿。又目光锐利,看着两名官吏,道:“本官奉旨掌两浙路海事局,无奈才疏学浅,难以独支大局,还望二位能鼎力相助,他是天官南曹考功。不难富贵。”
两名官吏眉头抖动,目光尤为炙热,不想晋升的官吏,不是合格的官吏,他们也想更进一步。何况,费苏直接无视胥吏。那就说明了问题,能从账目中看出点端倪的官,绝不是皓首苦读的书呆子,压根无需依靠胥吏。
却说,杭州西门十里,西子湖东小镇普通的宅院外。
“有人在吗?”刘仁凤轻叩三声大门。
“是哪位?”不一会门开了,一名十四五岁。相貌俏丽的青衣少女,眨眨乌亮的大眼睛,问道:“官人何事?”说着又盯着刘仁凤道:“这不是知县相公吗?”
刘仁凤一阵难堪,相公的称呼在地方已经用烂了,民间或胥吏称知县也叫相公,也算是公开了。但你私下称也就得了,当着王秀这位正牌的相公,让人情何以堪啊!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小娘子,你家李大娘在吗?”
“大娘正在书房,相公请入客厅相侯。”
刘仁凤尚未回答,王秀上前一步,温和地笑道道:“烦请小娘子传个话,知杭州王秀前来拜会。”
“原来是王相公,请客厅用茶。”名媛侍女就是不一样,少女待人接物颇为老道,自然知道新任知州大人是谁,待人接物毫不落俗套。
王秀来到客厅座下,宗良、刘仁凤侍立一侧,徐中没有来,被放了一天大假。
他细细打量这客厅,只见四面白墙挂着几幅名家字画,两扇井纹窗前摆着几盆花草,点缀的颇为雅道。
不多时,一位白衣********进来,虽说美人迟暮,却也是艳光四射,成熟风韵,王秀意识到这是李清照,立即站起身来,浅浅作揖道:“一向听李娘子芳名,今日叨扰,还望恕罪。”
来人正是李清照,由于王秀的横空出世,女真人没有机会跨过大江,她的命运也发生变化,再没有历史上金军蹂躏江南,南逃时家财丧尽,孤苦交加的情景,定居杭州过上小康生活,倒也算是安闲自在。
当她看到声誉崇高的王秀,对她彬彬有礼,不免心生好感,万福道:“罪妇见过相公。”
“李娘子何出此言?”王秀轻轻一叹,明显是为赵明诚弃地,不由地道:“虏人猖獗,朝廷尚不能自全,就是在下也惊悸不已,难为读书人了!”
李清照见王秀为赵明诚开脱,动容道:“错就是错,身为守臣就当守土。”王秀的意思她懂,但无论如何去说,赵明诚弃地而遁,都是她无法解开的心结。
“王相公请上坐。”她强忍万般心思,露出温和地笑容,毕竟王秀是客人,不能慢待。
“客随主便,李娘子请。”王秀很有风度地谦让。
李清照看了眼王秀,微笑道:“相公是观文殿大学士,率臣守土,妾身岂敢居上。”
“唉,都是虚名,李娘子不要计较,在下拜访,无仪杖、无名帖,只是陈州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