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辰坐在镇国公府的书房内,看着对面两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朝中前辈,一语不发。他背身挺直,明澈的双眼敏锐而专注。
屋内淡淡地檀香四处缭绕,只听见屋外,那只小巧的黄鹂婉转地叫着。西斜的阳光透进窗户打在书桌之上,洁净的纸张俱被染成了古老的颜色。
盯得久了,萧玉辰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冷不丁地举起面前已经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似乎想以此来平静内心激烈的震荡。
他不能相信!
今天中午,秦婉词突然来找自己,把元疏和元徵的身份同自己讲了一遍,还告诉自己纳兰英与纳兰央的死不是若伊做的,而是元家父子所为。
他一开始,只当秦婉词闲着无聊,来同自己说笑话。可是当秦婉词说出了那柄墨泉古剑的来历,还有他们已经探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是如何一手操纵了纳兰英和纳兰央的死之后,萧玉辰也开始迷惑了。再加之,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暗中观察着元家与印家,发现元疏一直默默地收拢着散落在四方的军权和地方政权,那种暗度陈仓、偷天换柱的手段,若非萧奕洵数十年如一日的有心观察,只怕轻易发现不了。
他此前一直很奇怪元家的种种操作,若说元疏是权臣,可他在朝中从不大权独揽,也似乎没有乾纲独断掌控朝堂的打算,更对金钱财富没什么追求,反倒多年资助贫苦百姓和那些被印家欺压的喘不过来的朝中清流。一个人不为权不为钱,却一直暗中聚拢势力,慢慢做大,除了秦婉词所说的,元家一直妄图颠覆离漠朝堂之外,萧玉辰自己都无法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是,他仍旧不能相信,一个人带着一个覆国这种惊天的阴谋,竟能在离漠朝堂这样波谲云诡的地方安稳地呆了四十多年,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而且还几乎马上就要成功了,这该是怎样的手段和心智才能做得到?
萧玉辰一连喝了好几杯凉茶,多的秦婉词都担心他凉着了,便制止道:“玉辰哥,现在是十一月了,你还当着夏天呢?”
萧玉辰盖上茶盖,双手握拳猛地砸在了桌案之上,低头咬了咬牙,深吸了好久口气,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才抬头,看着元疏和元徵,问:“所以说,镇国公你当年是奉了太宗的旨意来到离漠,然后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离漠重归靖朝?然后,纳兰英和纳兰央的事情也是镇国公的手笔?”
元疏泰然微笑:“正如西平王世子所说。”
萧玉辰冷哼一声:“我早就不是西平王世子了。”
秦婉词脸色微变,当初萧城毅被革去亲王的爵位,贬为庶人,萧玉辰自然也再无权利世袭西平王的爵位,虽然他从未说过什么,但是秦婉词知道萧玉辰的心中一定有恨。可萧城毅所做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秦婉词自己也深受其害,她实在没办法昧着自己的心去原谅萧城毅。同时,萧城毅那般高傲,一向也不屑于他人的原谅。而且萧玉辰自己深明大义,身为人子,他为父而怒,但身为人臣他也知道错在萧城毅,所以便少有提及。
得到了元疏的确认,萧玉辰摇了摇头,哂笑道:“镇国公藏得可真深,这么多年,竟无一人知晓,若非婉词告知,我尚且被瞒在鼓里。”元疏亦从容笑道:“光禄卿不也是一样么?我不是没有查过你,可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若不是王妃告知,我们也根本猜不到你的身份。”
秦婉词低眉浅笑:“如此说来,倒是婉词拖了你们的后退了。”
元疏哈哈大笑,抚了一把胡子:“王妃可别这么说,若不是你在其中穿针引线,我和光禄卿还不知那一日能坦白,不好的话,只怕还会成为敌对的一方,互相牵绊。”
元疏此话不错,萧玉辰当初来到离漠,就是为了夺得纳兰隽的信任,而后一方面挑拨纳兰隽的好战之心,让他四处动兵,损耗国力,一方面又尽力暗中协助印襄和元庭打压朝中清流,腐蚀离漠中央的系统,培植自己的势力。最后在离漠收不抵支,民间怨声载道的时候,挑拨民间动乱造反,让纳兰隽派兵镇压,然后再盗取离漠边境一带的军布机密,送至靖朝,内忧外患一至,不怕离漠不亡。
若是秦婉词没有到来,萧玉辰的计划于元疏的计划必定会发生冲突,萧玉辰实力不及元疏,但一旦真的斗了起来,元疏那边会难走很多。
秦婉词没有到离漠之前,萧玉辰一直按照自己的计划步步行事,也算初有成效。纳兰隽如今很信任萧玉辰,宿伊之前的几次出征他都大力支持。并且一直利用自己光禄卿的身份帮了印家和元庭不少忙,印家与元庭都比较看重萧玉辰,有纳兰隽的信任,印家与元庭的庇护,萧玉辰在离漠的位置是比较稳固的。
只不过婉词来了以后,她与萧玉辰细细的商议一番,得出了一些结论,萧玉辰的方案虽然可行,但是却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首先有浊必有清,虽然萧玉辰行事沉稳老练,一般不录什么把柄,但是把自己依附于元庭这类唯利是图的人身上,一旦元庭失势,难保他不会拿萧玉辰出来顶嘴。第二,这个计划情况有变,对外征战,需要能打胜仗,否则多吃几场败仗,纳兰隽很快便会龟缩不动,不肯出兵。如今离漠已无什么能征善战的将领,要靠打胜仗来保持纳兰隽的扩张之心很难。
那么既然没有外耗,那么单纯的靠朝廷里的奸臣贪污弄权,以离漠现在的国力,短时间之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