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中南海,仪鸾殿。【网首发】
一须发皆白的老臣垂首肃立,正是自湖广总督调任军机的张之洞。
“闻卿家所练湖广新军甚精,却不知比之国师所练之军如何?”
太后居然问出如此一个问题,貌似简单,实则蕴意十足国师已然掌控数省之地,且自俄国手中吞掉整个西伯利亚,更兼其麾下数十万惟国师之命是从的精锐,已是擎天独大之势,慈禧自是希望能有制衡之力出现,以张之洞之能当然心下明白。
他想了想道:“依仗太后洪福,臣练兵确有小成,其兵制与国师所练之兵无二,然不及国师之兵屡经实战,是以不好作答。”
这话说的却是圆滑,一则说湖广新军皆是仿制国师的华军,想必战力不俗,然二则又言未经实战,是以与国师之军相比无从论及高低。
慈禧面沉似水,她回京之后将张之洞与袁世凯调入军机,一个原因便是因二人手下皆有重兵,指望可以此制衡国师,如今听着这意料之中的答复,还是多少有些不甘。
见慈禧渐有疲累之色,李莲英小心地凑上前道:“老佛爷,白虎汤熬好了。”
白虎汤最早见于东汉张仲景的《伤寒论》,乃解热退烧之经典名方,哪知慈禧忽然道:“再拿脉案来与我看。”
李莲英好不诧异,慈禧粗通医理乃人尽皆知之事,然适才御医号脉后便已将脉案呈慈禧过目,得慈禧首肯后方才写下药方,难不成是老佛爷年老健忘?
李莲英可不这么认为,他心知太后虽然年老力衰,然头脑清醒一如壮年,且思虑更随年齿增大愈加老到,当下也不多言,取了脉案呈上。
“皇太后左部弦而近燥,右寸关滑数鼓指。咽燥舌干口渴引饮,时作咳嗽,顿擎两肋作痛。连用甘寒化燥之法,胃热不减,口渴愈盛。谨拟加味白虎汤调理。”
后面附着方子“洋参一钱;石膏四钱,锻;肥知母三钱;甘草八分;引用白梗米一两,后煎。”
“本宫的身体真是大不如前了,”慈禧轻叹一口气,接着道:“传旨,即着庆亲王奕赴东陵恭送佛像,并查看寿宫。”
此言虽轻,然张之洞听到耳内却颇觉诧异,恭送佛像及查看东陵工程可谓大事,派亲王前往无可厚非,然派出的却是首辅军机亲王,这便值得推敲了,毕竟眼下朝局正处多事之秋,太后与皇上皆身体欠佳,正是领班亲王出力之时。以太后之深算,自是明白此节,但却还是意欲将其调离京城,恐怕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奕与国师交厚!且自己尚未告退,太后此言仿佛是有意说给自己听。至此,张之洞已不敢再行下想,见太后无话,便即告退。
“是非之地或有狂风巨浪。”接旨后的奕自是心下明白,却不敢言,默然而去。随即内廷又有旨意:“京师驻防由陆军部尚书铁良率第一镇接任,原卫戍部队第六镇调防。”
几件貌似寻常之事注定要酝酿不寻常之风浪。
张之洞再蒙召见,待到得仪鸾殿,却见另一军机大臣世续早已在场,正纳罕间,却闻慈禧开了口:“本宫有意命载沣将其子爱新觉罗溥仪送宫中教养,并入上书房读书,不知二位卿家意下如何?”
这话虽未点透,但张之洞与世续均是识穷天下之精明人,自是明白慈禧此言之意这分明是在挑选储君了。
张之洞猛然一醒自己与世续虽为军机,但自己身为汉人,对这等大事自是难有力道;而世续尽管是满人,却非宗室,也是有心无力,而现今有资格出言的却仅有总理军机的亲王大臣庆亲王奕与醇亲王载沣二人。
溥仪乃载沣之子,对醇亲王来讲此为莫大的荣耀,自是不能表态反对,而唯一能出言阻止的便仅有庆亲王奕了,是以慈禧先行将奕调离京城,由此可见,太后对立储一事早已深谋远虑,实在是志在必得。
张之洞在这里寻思,世续却开了腔,他毕竟是满人,虽知自己言微,但还是忍不住道:“国有长君,乃社稷之福。醇亲王载沣正值盛年,且处事干练,不若径立载沣。”
慈禧显然早已料到有此一劝,当即戚然道:“所言甚是,然不为穆宗立后,终无以对死者。今立溥仪,仍以载沣主持国政,公义私情两无所憾也。”
这话可是说得绝了,甚至还抬出了先皇同治!且也做了载沣主政的折中。张之洞心下明白,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老佛爷已是下定了决心。
想到此,便即开言道:“然则,宜正其名。”
张之洞已是表明态度,世续所言也算被太后纳了些许,此事便算得尘埃落定。慈禧面色顿和,问张之洞道:“此事古有之乎?”
张之洞道:“前明有监国,本朝之初曾设摄政王,皆可援以为例。”
慈禧沉吟片刻,道:“好,可两用之。”
慈禧这番犹豫倒非为载沣之称呼,而是考虑监国这二字会否引发国师的不快!毕竟现在国师羽翼早已然盖过大清皇廷,直隶、山东、河南并东北三省的执政官员大半皆有着保定学堂的烙印,换言之,皆出自国师门下!满清官员已然将其称之为“国选”的官员,并以此为荣耀,是以慈禧不得不小心。
张之洞却不知慈禧已是转了这许多念头,当即有意道:“太后之意,载沣可为监国摄政王?”
世续也知张之洞此言无外乎是在敲定一下,当即也凝神静听,直到听到那张凤口言道:“然”,方才松了口气。
二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