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甸,亦称马场甸子,原为戍边旗兵驻地,后因中东铁路全面通车而得以兴旺。【网首发】先是无数商贾涌入,各色店铺应运而生,从而又带动了大批苦力者来此找活干,至一九一零年,此弹丸之地已然汇集了两万余名常住人口,虽无甚气象雄伟之建筑,然每至夜晚,星星灯火连片,依旧给人一种淡淡的暖意。
然而伍连德一行抵达这里,映入眼帘的却是漆黑一片,竟无一家点灯,空空落落的街市上,更是杳无人迹,不见丝毫生气。
伍连德嗅嗅空气中飘来的混杂着臭鱼烂虾气息的恶臭,不禁皱了皱眉,谓身旁之人道:“自此刻起,一应人等,除饮食外,皆不得摘下口罩。”
日头终于自东方露出,一线光明刺穿了死寂的黑夜,俄顷,金光大盛,黑暗瞬间消褪无踪。
一陈设简单的实验室内,几乎一夜无眠的伍连德翻阅遍了关于疫情的每一张报纸,终于在黎明到来的一刻找出了一线蛛丝马迹。
“病人症状与鼠疫无异,然源头恐怕却非老鼠首发源头乃满洲里一带,此地多猎捕旱獭者,疫情或源于此。”
《中华时报》副总编施肇基早已舍身在此月余,闻言点了点头,道:“旱獭皮毛近年来看涨数倍,大量闯关东者皆入此列,然多因经验不足而无法辨识旱獭是否健康,或因捕捉了染病旱獭而致病。”
沈清源亦道:“据闻旱獭一旦染病,便会失声或是失明而致行动迟缓,若是老猎手便可一眼看穿而避开,只怕这些新手反而会因这类病旱獭易于捕捉而沾沾自喜,且捕捉者多系贫苦人家,野外常渴饮雪水,饿食獭肉。加之住宿通常为数十人挤一张肮脏之大炕,只怕一人染病便传及数十人。”
伍连德叹道:“确然如此,徒知旱獭皮毛价格丰厚,竟浑然不知已然身在鬼门关。”
施肇基道:“若是如此,当先封锁旱獭捕猎之界。”
伍连德道:“非止病源区,应即刻封锁一切病疫区,中断全部交通,除官方派运必要之物资外,一应人等,皆不得擅自出入。”
尽自此番沈清源指挥的仅是华军的预备役部队,然还是展现了华军高效的传统,几乎一日之间,所有要道皆设立了关卡,各类公用房屋亦被征用为隔离所,对病人及疑似患者进行了隔离。
“昨日付家甸新增病者二十一人,是日又病二十三名,死二十四人,尚余二十人被隔离。自瘟疫发现之日起至今,共病一百八十四人。已死一百七十人……”
尽自采取了世界常用的鼠疫防治法,然疫情却仍如决堤之水,日渐蔓延……
必须再行采取措施,然如何做到有的放矢?伍连德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付家甸防疫所。
“必须解剖尸体,找出真正病因。”
听闻伍连德之言,施肇基与沈清源皆是一震尽自二人皆可称得上是受过高等教育,施肇基甚至曾赴美留学,然以目前之国情,多数华人只怕还是会认定如此行径乃魔鬼之道。
沈清源与施肇基对视了一眼,道:“除此之外,便别无他法么?”
见伍连德颔首,施肇基道:“眼下刚过大灾,又逢大疫,本就人心惶惶,若是有因此而生事者……”
沈清源忽道:“伍监督乃国师委任之全权,哪个敢言不字?愚见可由施总编先行自报刊解释缘由,若再有借机生事者,值此非常时刻,亦只好用霹雳手段以显菩萨心肠。”
施肇基毕竟更为持重,闻言摇头道:“此实乃下策,冲突事小,然坏了防疫大计却是大事。”
随即想了一想,忽地眼中一亮,道:“付家甸亦有俄族、朝鲜族并日裔等染病身死者,不妨以此为解剖体,便是为公众所知,亦好说服大众。”
沈清源一挑大拇指,道:“施总编不愧国师所器重之喉舌,此法子却为上策。”
伍连德亦松了口气,然还是道:“便是外族人,亦当慎密,便仅我三人知晓便了。”
星光渐淡,时间挪移,转瞬间又是一日。
伍连德走至街头,便又见倒毙者数人。
人间地狱么?伍连德的心愈发沉重,幸好这时沈清源遣人来报:“一日本女人染病身亡。”
幽暗低矮的一间小屋,却赫然成为中华医学史上首次为防疫解剖尸体之所。
伍连德及两名助手走进屋内,沈清源亲自率队将小屋与外界隔离开来。
消毒液几乎喷洒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伍连德等一干人包裹严实,仅露双目。助手们戴手套之手依旧灵巧,轻轻解开死者的和服,那病态的肌肤便袒露在众人面前。
伍连德小心地用手术刀剖开死者的胸膛,取出肋骨,随即取出了注射器,死者心脏、脾脏及肺脏的血液便先后采集到了玻璃片上。
“将尸体缝合,整理好衣衫,安置于官方所提供之棺木中。”尽自仅是个日本人,然伍连德依旧小心翼翼,直至棺木下葬,方才松了一口气。
“是鼠疫杆菌!付家甸疫情确系鼠疫无疑!然缘何传播如此之速,其传播途径又为何?”
此时来此日久的施肇基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此时气温已低,付家甸民居多低矮肮脏、门窗紧闭,且常常一人染病,祸连全家,此疫情可否是单凭呼吸便可传播?”
伍连德闻言却是一怔,显然,施肇基这个外行人却无意中为内行的伍连德打开了一扇通往其他世界的门户。
自一八九四年法国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