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谭嗣同居。(..网首发)
康有为与梁启超相对枯坐无言。
烛火摇曳,二人的身影落在窗上,被窗棂切割得支离破碎,更显漂泊不定。
“叮……”雨夜中,似有门环叩击之音,梁启超霍地起身,侧耳细辨了辨,却又颓然坐倒:“怎地复生还未归来。”
康有为内心尽自也颇为焦灼,然还是摆出了一副老师的派头,道:“此事非同小可,尽自以复生之才,亦须耗费……”
正说话间,忽又闻门环之声,这番却不似方才那般零落,梁启超探首窗外,忽然喜道:“确为复生。”
谭嗣同大步跨入厅堂,尽自有斗笠蓑衣,然浑身皆已湿透,此时却顾不得换衣,径向康、梁道:“虽未当面允准,却也未曾推辞。”
见康、梁面色依旧阴晴不定,谭嗣同又道:“袁公确为世间罕有之奇男子也。”
此言一出,康有为一颗速跳之心登时略缓,他把玩了下手中折扇,方道:“何以言之?”
谭嗣同道:“我等之谋实有难解之事盖因外兵一动,圣上却身在皇城之内,无兵扶保,便有先遭不测之嫌,是以袁公设有一谋,思之甚是周全。”
见康有为并梁启超皆睁大双眼,谭嗣同却不急发话,先是开窗左右视之,然即侧耳倾听片刻,方才关窗回身,小声道:“袁公之言,乃圣上九月即将巡幸天津,待至伊时军队咸集,皇上可于阅兵之时突入袁营,当众申饬荣禄之罪,便可乘势诛杀荣禄。”
康有为想了一想,忽道:“阅兵之际,诸军云集,荣禄身边自然亦有忠心之护卫,更兼其确有雄才,如此图之,只怕不易。”
谭嗣同道:“时亦以类似之言相询之,袁公回复:‘若皇上在仆营,则诛荣禄如杀一狗耳!’以圣上之威,加之袁部之精,必可诛荣禄而夺其军。”
康有为点了点头,然梁启超却又道:“然则即便兵变得逞,太后却依旧身在京城操持权柄,若一道懿旨,声明皇上乃叛军挟持,号天下诸军勤王,莫说京师尚有数万八旗之兵,便是武卫诸军之聂士成、宋庆及董福祥部也非袁部一军可敌。”
谭嗣同道:“此节亦在袁公算内,其预请荣禄恭求太后同巡,若太后亦在当场,便可先行挟制,再做打算。”
便在此时,屋内忽然一亮,却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映衬着谭嗣同目中的一丝果决寒芒,显然,他已下定了弑后之心。
霹雳作响,康有为心跳更甚,片刻后,方才收敛心神,道:“如此确为周全之策。”
哪料谭嗣同却道:“此时仍难称周全,尚有两节可虑,其首虑者,便系太后并皇上也忌惮三分之人!”
康、梁二人齐齐向南望去,显然,可称太后忌惮之人仅有一人而已!
谭嗣同已明其二人知其意指,便续道:“国师爷麾下之军,皆不以皇恩为意,若阅兵兵变之后,其以清君侧为名,挥师北上,只怕北洋诸军皆非敌手,便是京师八旗,亦曾在其麾下受训,难保反水……”
康有为忽然倒吸一口凉气,道:“我等费尽心机,到头来却为国师爷寻得执掌天下之良机……”
谭嗣同颔首道:“一番辛苦,得利者却为旁人,史上并非鲜见。”
窗外雨声依旧,室内却一时哑音,显然,南海圣人康有为亦束手无策。
“二公亦曾赴保游说,可否见国师爷真意?”却是一直默然不语的梁启超开了口。
见二人皆不答,梁启超又道:“然学生以为,国师爷所行之事多半与我等政见相合,所异者,轻重缓急也,若果再行游说,晓以大局,未必不能寻得国师爷之助。”
谭嗣同道:“然变法维新诸事宜,国师爷却始终游离其外,不允朝廷法令行于其治下,可见其志迥异。即便卓如以容闳为桥,亦未必说动。”
梁启超慨然道:“事已至此,亦当勉力为之,更何况,只须国师爷两不相助,便算大功告成。”
康有为点点头道:“此言却是至理,更何况,国师爷为人最识大势,卓如此行,不妨径告国师爷,待皇上当真操持权柄后,直隶、山东等地国师爷之治法依旧,或可打动其心。”
谭嗣同道:“当今之时,也只好行此权宜之计,待大势已定,便可设法消其兵权,庶此,维新之法便可广行天下。”
这话却是长远打算了,梁启超道:“然若果此行不成,却又当如何打算?”
谭嗣同忽然手一翻,哑声道:“或可由毕永年陪同卓如兄同去,便可见机行事。”
“啪”的一声,却是康有为手中折扇落地。
毕永年,正是维新诸人赖以实现围园杀后之敢死人士首领!谭嗣同此言,自是不言而喻!
康有为弯腰拾起折扇,神色渐平,道:“据闻国师爷确乃天降,事涉其身,务须谨慎。”
谭嗣同一笑,道:“先生乃当世大儒,怎地也信此神怪之论?更何况,我辈所行实乃天道,便用非常之手段自也无妨。”
康有为有意岔开话题,道:“适才复生之言,袁项城顾虑之事有二,国师爷一节便先由卓如游说,却不知另一节又为何事?”
谭嗣同道:“另一节却为小事,乃其虑弹械皆在天津营房,若取之必得荣禄允可。”
随即话题一转,道:“先生夜访李提摩太,可有所获?”
康有为终于面露得色,道:“此行可称全功,英人李提摩太已与其驻华公使窦纳乐互电,所提之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