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想偷书,”
柳生在书店门口把我拉走的那天,我整个人都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甚至都还没有意识到那个行为再差一点就要构成柳生口中的“偷”了,因此当他这么问我的时候,我完全是一阵茫然。
我以为柳生会对着我大段大段地说教,搞不好还会把我告发到真田或学校那里去。但他没有,他也没有继续追问我偷书的原因,只是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之前说过如果有困难你可以告诉我,没有钱的话,我也可以借给你。”
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眼泪没来由地涌上了眼眶。
“我没钱还你。”我答道,“根本不存在借这个概念。”
没错,我当然可以问人借,只要我开口,不管怜花也好赤也也好,就算是莲二肯定也愿意借给我。可借了又怎么样呢?我没有钱可以还给他们,所谓的“借”是有借无还的,结果其实和偷没什么两样。
那天我和柳生在街边站了很久很久,但彼此都没有再多说什么。离开那条街的时候他才沉沉地问了一句:“你真的很需要那本书吗?”
我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我会另想办法的。”
说完这句一时让人听不明白的话,柳生便转身向车站走去。
现在回想一下,我仍然不明白那时的柳生为什么要甘冒风险来帮助我。
柳生把客人介绍给我的时候不会我告诉对方的名字,因此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是在帮谁写那些报告和作业。
我的客人大多来自补习学校里的红灯班,以及柳生认识的一些人。我不知道柳生的人脉广泛到什么程度,但他确实在一个月以内就帮我找到了好几个需要提交报告的人,也让我仅仅只花了几周就凑足钱,买下了那本魏尔伦的诗集。
比起之前替人写情书来,通过柳生介绍赚来的收入无疑稳定了很多。他建议我制定统一的价格,比如报告按页数来算,多写一页就多收一份稿费,想得a就得付更多的钱,只想混个c拿到及格的话价格就会便宜一半。其他的业务,比如写作业之类也根据年级和科目难度的不同来收取相应的费用。
我不知道柳生是怎么找来这些人的,柳生的家境很好,按理说他的社交圈也应该都是和他差不多的人。
柳生总给我一种头脑很灵活的感觉,尽管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他不但做了,而且还把一切都规划得井井有条。
我相信我们都很清楚这是不能大肆张扬的行为,一旦被老师察觉到我在偷偷靠这种事赚钱的话,下场是可想而知的。但那时的我根本顾不上这么多,我只是太想买那本诗集了,因此我什么也没问就答应了下来。
柳生的计划一直很顺利,顺利到让我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通过他介绍来的客人没有一个是拖欠费用的,他总是能把该拿的数额一分不差地交到我手里。也从来没有哪个人把我们在偷偷接活的事情说出去,这当然是好事,但我也曾因为一切都太过顺利而觉得隐隐不安。
“柳生……真的不要紧吗?不会有人揭发我们吗?”
“不用担心。”
柳生只用了淡淡的四个字回答我。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从二年级开始,在所有我记得起来的范围内,我们从未因为这件事而被找过麻烦。
除了一个人之外。
我并没有在凑足买诗集的钱之后就立刻停止这个行为,事实上直到三年级为止,我的记忆中似乎都没有间断过替人捉刀代笔的工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没有人把我们供出去,随着业务的增多和时间的推移也会渐渐有人察觉到我在悄悄做着些什么。只不过没有人具体知道那是什么罢了。
真田弦一郎就是其中之一。
恐怕真田的头脑并不像柳生那样灵活,尽管他成绩排名远超柳生,但丢掉那些死板的书本,他也只不过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听信了那些流言蜚语,简单粗暴地认定了我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
对……至少在那时,我并没有真正去做真田以为我在做的那些事。
我对他说出的那些话是出于一时冲动,或是出于被冤枉的悲愤,或是出于想故意气气他……无论是哪种都好,但那时的我并没有要出卖身体的打算。
我确实需要钱,我也确实在做交易,但那都是通过替人写东西赚来的。这一点柳生可以证明。
回想起这些的时候,我不禁松了口气。
我从不问柳生那些客人是谁,柳生也从不主动告诉我他们是谁。我确实没有必要知道这些,因为我只需要拿到钱就行了,而剩下的事情都是柳生需要操心的,和我并没有太大关系。
因此当历史老师在那堂枯燥乏味的历史课上念出一篇他认为“精彩万分”的报告时,我不由得呆住了。
那篇报告确确实实是我从柳生那里接到的第一份工作,内容是关于所有人都很讨厌的中世纪欧洲史。
“真是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用心写的报告了,没想到仁王君对历史抱有这样的热情和诚意……老师非常感动……”
老师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了仁王——因为那篇报告上的署名是仁王雅治。
我望向仁王的座位,这一天的他很神奇地没有翘课,也没有失踪。他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也没有打瞌睡,而是用手托着下巴,用一种略带朦胧涣散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