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听说,若女子只身一人行走江湖,若非背景雄厚,必定身怀绝技,这大约也是见她的名字跟见鬼如出一辙的原因。本以为她会简单粗暴对我用刑什么的,可她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将我半囚在一座院落中。
而我这么心甘情愿跟着她,最大的原因,大约是我没法付房钱。当然,她是不需要付房钱。
可瞧着每日日落月升,又觉得着实耽误行程,就算此时身无分文,也可再摆摊算命。须得想个什么法子逃跑。想来想去,大约将她灌醉,也是个方法。
我去隔壁的酒坊赊来两坛花雕,回到院中时,她正握着一方白绢拭剑。
将兵器看的极重的人,想来武功都不会差。就同琴师惜琴,文人爱笔的道理一样,因他们时时刻刻要奏乐,要杀人。就跟日日要穿的衣裳一般,势必要打理妥当。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抬,手腕动了动,面前已落下被整齐削成两半的叶子。半晌,才淡淡地:“我以为你走了。”
我望了望闪着寒光的剑刃,咽了咽口水,“不敢,不敢。”
石桌上很快摆上一副酒具,白釉底,薄胎。我添上两杯酒,推到她面前一杯。她抬眼看了看,才将手里的剑放下。
朗朗皓月下,我就同才认识两日的女子相对饮酒,若再有什么丝竹乐响,便着实算是风雅。
手不自觉地解下腰间的铜镜,对着月光照了照,又照了照。
身旁响起放杯的动静,半晌,听她道:“睹物思人?”
我想这成语大约不是这么个用法,但我确实想他,于是点了点头。
她轻飘飘投来一瞥,笑的玩味。我刚把杯子放在唇边,忽听她又道:“心上人?”
口中的酒尽数喷出来,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被酒浸湿的半截衣袖,愣愣地:“不可能吧……”
皓月当空,我认真回想与贺连齐相遇相处,从道观初见他倒在血泊中,替他包扎伤口时的饱满胸膛,他凝着我似笑非笑的模样。萧国的断崖,无数利箭前,他认真问我,“你有没有想过会跟我死在一起?”
江南的医馆竹屋,竹林掩映,他站在窗下,脸沉似黑铁,“你病得这样重,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花楹山上,他怒极的模样,“沈潋,你没有心。”
短短半年,他在我身旁,笑是他陪着我,哭是他替我拭泪,危难时他护在我身前,我一意孤行时,他虽恨的牙痒,仍默不作声跟着。
可我从未喜欢过谁,更不知道喜欢上谁该是何种模样。也实在不知,如今我这样,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从前姐姐们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向父王禀告一声,八抬大轿将他抬回宫中,做个驸马。若是出身低微些,收到府中当个面首也不无可能。
可这种喜欢太淡太浅,结局大多不甚欢喜。
秦晚歌提起酒壶,对着壶口灌了两口凉酒,“我猜中了?”
也许是素未谋面,说起心事丝毫没有顾及。我就全当她是我宫前种着那株,常听我自言自语的茶花,也学她的模样灌了口酒,偏头问道:“你觉得什么是喜欢?是平凡相拥的相濡以沫,还是情深至极的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