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一时又安静下来。艾克没想到,赫森也没想到。
“艾克在研究微光的解剂。”我说,“没什么进展。”
然而我看到赫森笑了,甚至是有点无奈的笑。“探险家。他脸上还涂着微光,这话你竟然信了。”
我一愣,转头看看艾克。他脸上那一道白色的荧光涂料在病房灯光下仍旧能分辨出来。而艾克一下炸毛了,莫西干式的白发一晃一晃。
“我脸上涂的不是微光!这种涂料和微光看着一样,但是绝对没毒性,对身体没伤害。”
我松了一口气,我竟然松了一口气。刚刚在他小屋门口我留意了他鼻尖这一道白,也以为是微光,犹豫一下还是否决了。可赫森一问,我竟然没底气说出不可能,一念之间我想的是艾克毕竟也是祖安人。
是,艾克说得没错。皮尔特沃夫是不怎么看得起祖安,连我也是。受了一连串的折磨之后,我完完全全有了偏见。
“那不是微光?”赫森问。
“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做的,要是对身体有毒性,我怎么敢往自己身上涂?”
“那是你做的?”我问。
“你不信?”
他简直要气死。我赶紧举起双手。“我信,我在贫民区见小孩子玩过,就是完全没想到是你。我能不能碰一下?”
“碰一下?你又要干什么?”
“我——好奇。第一次见到时候小孩子不让我碰,一直好奇到现在。”
我承认自己口是心非,我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艾克又气,又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伸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指尖划过,什么感觉都没有。
原来真的是他,我翻出贫民窟老婆婆给我的那个小药片。“这个也是你做的?”
艾克点点头。“祖安的水太脏了。”
“赫森。”我说,“这两件事我都知道,我亲眼所见。艾克送给贫民区的人净水药片,也送他们没有毒性的涂料。连邓德森集团的泰德都这么说,艾克不是——不是他们那种人。”
我想说艾克不是那种祖安人,忍住了。我刚刚要求碰那涂料一下已经很侮辱人——如果他明白的话。我错怪他了,有点歉疚。
赫森没说话,他还是不太信。急死了的艾克开始抓头发。
“我可以给你说涂料配方!”他突然说,“要是有问题,你就把我送到警察局——让这个伊泽瑞尔送我到皮尔特沃夫的警察局。”
“好啊。让我听听。”赫森说。
艾克刚要说,又转头看着我。我乖乖出了病房关好门。走廊灯光微弱无比,根本盖不过窗外城市荧光。仍旧是一团乱。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点心烦,也许这几天荧光看得太多彻底反胃了。杰斯实验室那两个员工一直在旁边守着,我就和他们又打了个招呼,但不想再说话。这种莫名的烦躁感越发厉害了。
半天,艾克出来了,我问他怎么样。他看了杰斯那两个员工一眼,拉着我走到走廊尽头。
“你刚才说你的雇主可以付笔钱。”艾克说。
“对。”
“有多少?”
“你要多少?”
他犹豫了一下。“很多。要用到龙息草,还要重复用药。”
龙息草是我发现的,铁刺山脉隘口附近一座小山上的特产,在治疗某些疾病上有无可替代的药效。刚发现时这草卖价贵得要死,因为只有那座山下一个小村子里的人手工采集。后来这村子收归了诺克萨斯,龙息草也开始人工培育了,倒是便宜了一些。
不过也不是随随便便用得起。要大量,要重复用药,那是挺大的消耗。住在贫民窟的艾克恐怕难以承担。没关系,我现在是有钱人,我有一柄没卖出去的青铜剑。
“总之很多钱,对吧。”我说,“符文我要立刻拿到,所以钱我现在就付你。龙息草是我带出隘口的,我知道大概要多少,这笔钱足够。”
“真的?”
“真的。”
我拿起一直抱着的青铜剑包,顺便伸手比划了个数。“这是件古物,你拿着它去找博物馆估价,他们肯定会收。少于这个数,你大可扭头就走。”
艾克偏头。“三百金币?”
差着一排零。我赶紧抱紧了这剑,生怕手滑摔了。“回你屋子,我给你写份估价,省得你让他们坑死。不过我要先见到符文——就在你家里对吧?”
“你不会骗我吧。”
“拿我自己业界的口碑骗你,我犯不上。”
艾克看了我半天,终于点点头。他又进了病房。我回到门边继续靠着。越发心烦,和他聊完更是,可我不明所以,也许是到现在还没睡觉的原因。窗外的城市荧光照得我眼晕,我干脆去拉窗帘。伸手一拽,整个走廊瞬间点亮。
微光,我想起沃里克手稿里写的,那是黑暗中的一点希望,那是救赎。帘子上就是用这救赎画的大片涂鸦,浓墨重彩,乱七八糟,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我后退一步抬手一抛,小小的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点飞出去打在帘子上,顿时收到种不怎么喜欢的魔力回应。
然后帘子碎了,布屑纷飞落地,动静不小。我屏着呼吸体会那让人无比烦躁的能量一点点被我的魔力清洗干净的感觉,心里终于跟着慢慢平静下来。半天过去,走廊复归平静,那一点微弱的金色光芒就此湮没,如一滴水落入海洋。
我长出了一口气。找了把扫帚扫净碎布屑,倒了,放回墙角,再重新倚回门边。那两个员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