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诊所躺了一天,中午和晚上都是安妮送了饭来。我谢过了她,她也摆摆手。“我带来的客人我要照顾好。”她说,“你快吃,吃完我还要去玩呢。”
哈斯塔家教有方,让探险家不至于因为小公主贪玩而饿死在诊所。我赶紧吃了两口,熟悉又美味。“这菜是北岸那边的?”
“对。”莱西医生看看饭盒,“月崖苋,北岸的特产。你是有口福,要是早几年来还赶不上呢。北岸这些年才刚刚开始种这东西,听说在北方城邦卖得特别好。”
“是,这挺难种的。”我说,“皮尔特沃夫那边这东西卖得可贵了。北岸那边现在挺有钱了吧?”
“我看快比灰色秩序有钱了。”莱西医生笑道,“哈斯塔一向看不上外来人,请你吃这个真是贵客的待遇。”
“我知道。”我摆摆手,“灰色秩序那群人太难打交道。”
月崖苋的确好吃,我狼吞虎咽。小安妮提着食物篮在一边看着,满脸写着两个字叫想吃。这大概是女孩子的天性,只要面前有食物就永远想吃上一口,安妮这个小女孩也是。但她家教相当严,恐怕也不给她买零食。我就分她一些,她果然也吃了个底朝天。
我又问她那几条旱橇犬怎么样。安妮说法尔曼医生去给它们治了。“秋天的伤一下就好了,可是橘子还不行,还是歪着走路。法尔曼医生说明天他再去治一次就能好。”
“他也挺敬业。”我说。“他没和你一起回来?”
“这星期本来都不该他值班。”一旁的莱西医生插话说,“昨天是病人太多,他来帮我一会儿——最近沼泽里越来越不安生,受伤的人特别多。你要见他就叫安妮去叫吧。”
我点点头,稍微有点等不及。“这样,安妮。”我说,“帮忙问问法尔曼医生什么时候有空,我有点事想问他。顺便你明天再来的时候把我的背包拿来,还有,咱们带来的箱子里有副登山杖,装在一个包里,是和那两把剑放在一起的。也都拿来。”
安妮答应了,拎着篮子走了。莱西医生叫了我一声。“喂,拿登山杖?你这是明天就想下地?”
“当然越快越好了。”我答。
莱西医生还我一个你想得美的鄙夷眼神。他掀开被子看看我的腿,问我还疼不疼。
“能忍,比昨天强。”
他于是伸手轻轻按了一下,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疼?”
我点点头。
“那有点奇怪。有水银饰带,理应没有这么疼。”莱西医生说,“你在峡谷系上这玩意不就接着打么?——不过话说回来,你的魔力连治疗能量都不亲和,水银饰带是不是也效果不好?”
“峡谷有符文结界保护,饰带也是峡谷里拿出来的,应该没问题。”我答。没必要和他解释挂坠雕纹的事。
“如果不是能量亲和的问题,那就是你腿上有旧伤。”
我稍微有点诧异,莱西医生和法尔曼完全不一样,他根本就是个行家。“腿伤不是昨天的,是三天前安妮烧的,没仔细治。昨天又被火焰重新撩了一下就复发了。我解开饰带你看一下如何?”
“原来如此。”莱西医生于是帮我解开水银饰带,伤口比昨天好了一些。“还行。你要是三天前就绑上饰带,今天差不多该好了。为什么三天前不治?”
“我给忘了,就只涂药了。”我说。
腿上受伤时,我根本不知道水银饰带上也纹了挂坠雕纹,普通饰带拿出峡谷给我用效果又不会很惊艳,所以就没想着用它。更何况那时候我还想借着腿伤多歇几天。“我没想到还会再来一下。”
“那就没办法了。不过不算太严重,我给你再涂些药吧,好得能快一点。”
莱西医生小心解下水银饰带,又拿出昨天那罐药膏。涂药时还是挺疼,但比昨天强。涂完,他又把水银饰带洗净,再消毒,最后拿出特殊的火焰符文做了干燥处理。符文这东西就是这点好,不是魔法师也一样能用。唯独到了我这儿平添许多麻烦。
莱西医生想帮我把饰带重新绑好,但又犹豫了。“先别躺,就这么晾一会儿,我看看效果如何。你昨天一晕过去,搞得我连用药都害怕。”
药一般不会出问题,不过谨慎点也好。我便倚在床边上,莱西医生坐在一边捧了本医书看。偶然一瞟,我发觉那不是魔法书卷,是皮尔特沃夫医学院里那些不用魔法的医学生们看的医书。
“你不是魔法医师?”我问。
“不是。”
“居然能在这儿碰到普通医师。”
莱西笑了笑,“不止是避难所的普通医生,而且是避难所里不会魔法的人。”
“那你都不是灰色秩序的成员。”
“外来户。”莱西医生答。
动弹不得,走不掉,还得等着腿上药效发挥,听听故事倒挺好。“我是祖安人。”他说。
莱西,他不是和哈斯塔他们一起逃难而来。六年前他才第一次踏进避难所,比法尔曼倒早一些。但因为他不会魔法,一直只在诊所里做实习医生,从未升为正式的。他也不是诺克萨斯人,是祖安人。那个城市盛产疯子科学家,又不失对魔法的狂热。
“在那儿时我是个外科医生。”
“站过手术台?”
“常年做手术。”
怪不得那天他塞了我一把柳叶刀。“能在祖安常年做手术,你一定很出色。”
“还好。祖安的医生都很高明,我不算什么。”莱西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