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按园丁的标准,这坑挖得很专业;按考古的标准,这坑惨不忍睹。不过人家给你干了活你还抱怨,那就是下一秒要挨揍的节奏。
“不用验,绝对专业。”我说着跳进坑去,把碎石土块扔出来,再用探测器重新扫了一下。这下面还有不少尸骸,我确定了精确位置,拿迷你小铲子把土层凿松再拨开,几块碎骨之间,一只矛尖露了出来。我拼了拼这几片碎骨头,是肋骨。
一矛戳碎。如果能再把剩下的骨头拼一拼,多半还能证明这根肋骨恰好属于心脏位置的那几根,我猜。我把碎骨放到一边,顺矛尖慢慢清理掉土层表面和周围余下的骸骨,一根完整的长矛赫然在目。
“这就是凤凰矛吧。”上面的黛安娜说。
“应该是。”
我说着,小心举起这杆矛,摘掉矛骹处挂着的那一点泥土。半只凤凰展翅欲飞,翼上还依稀能看到几个铭文,斯坦帕文。
这就是那一对圣物凤凰矛之一,昔日斯坦帕族那个小孩子拿着它一跃而下,一矛击中霍卡斯魔法师,救了全族,但自己也永远留在了这里。
我托起它来交给坑边的黛安娜。现在该轮到埋得更深的另一只了,黛安娜放好矛又看看我,突然问:“我能不能试试?看着很好玩。”
“别,下面土层有点复杂,很容易弄坏。”我答,“但你可以走远点挖挖看,这地下应该还埋着不少东西。”
“好的。”
黛安娜走远几步开始挖坑。我再次蹲下身子开挖,这次更加小心。半天,另一只凤凰矛也重见天日。我还挖到了那一具小一点的骸骨。清理出凤凰矛之后,我把这具骸骨小心翼翼摆好,行了个礼,重新埋上。
但这时另一个想法突然一闪而过。刚刚月神殿中那张画指明了符文就是拉阔尔战利品库中那一枚。但整个隘口都塌成这样,斯坦帕的圣物凤凰矛也没找回来,为何这枚符文却能被收回去呢。——而且的而且,莫格隆战争是千年前,莎草纸的年代却明明更早。那时写记录的人能猜到最终这枚符文会落在西南隘口,并被拉阔尔族保存下来,玛尔扎哈这个疯子预言家都该失业了。
有点疑惑,回去要再翻翻莎草纸和那张画。我起身捧了这一只矛叫黛安娜来看,她却冲我招手。“快来我这边看。”
“什么好东西?”
“快点,晚了就没了。”她说。这么半天她开了好几个坑,都没挖出来东西,这次似乎终于有发现。我把长矛轻放在地上,跑到她刚刚挖的那个新坑边,黛安娜站在里面指着她脚下叫我看,可我什么也没看到。
“这?”
“哎呀呀,你还是来晚了。没事,下面应该还有。”
黛安娜说着,抄起月刃继续挖,我掏出海克斯探测器想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几秒钟过后显示屏亮起,没有扫到任何东西,只是普通土层。但数值又跳得非常奇怪。
我突然明白了是什么。“别挖——”
“你看!”
我叫晚了。黛安娜扔下月刃直起身,手中捧着一大块闪着微光的泥土。我确信自己是用最快的速度脱了外衣包住她手中这块土,然而手按上去时,我感觉到了有阳光从指间流过——只有我才清楚的,那种阳光的触感。
没意义了。我松开手,巫师袍滑落地面,黛安娜手里是一捧普普通通的泥土,一旁的海克斯探测器上数值也归于正常。
“又没了。”
黛安娜有点失落,但她还是捧着土没放下。“你刚刚看到了吧。这会不会就是那种特别罕见的魔法残迹?”
是。符文战争留下的魔法残迹十分罕见,艾卡西亚曾经发掘出来过,但没能成功保存。因为它们挖出来就会消逝,来不及研究如何定型。而七年前,我在莫格隆关挖到了同样的残迹,一共三块。挖到第一块时,我们赞叹又遗憾。因为不能保存,所以亲眼看到已经是无比的运气,但也无法作为成果发表。
但当时那块土就捧在我手里,我感觉到了阳光流动,我眼看着它被阳光洗净,消失。
于是后面两块残迹,我们等到了夜里才开挖。挖出来装进暗箱,送进特制的密封符文熔炉,最后成功定型。说起来这同样是运气。如果艾卡西亚那里的残迹多一些,终归会有人意识到要隔绝阳光,我就绝不会是成功保存下它们的第一人。但留下的残迹还是太少了,少到前人来不及想明白,更来不及试验方法。
而今天好不容易又出土了一块,不,算上我没过来之前她挖出来的,起码是两块。就这么又没了。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手太快了。”我说。
“没什么。见到也是幸运。”
但也万分遗憾。
我回到刚才挖坑的地方,把两只矛小心擦了擦。没有东西可以包,我就只好拿了巫师袍,把两只矛一正一反隔开包好,再用细绳捆上。耀光剑没用上,我干脆把它也一起包进去,最后全捆在背包上,背好。
黛安娜跟过来,看看我。她小心翼翼地问:“刚刚那一点泥——”
“没什么。”我重复道,“不是你的错,你本来也不是干这个的。”
“但是你很无奈的样子。”
“是无奈我自己,我没提前告诉你。”我耸耸肩。
已经没了,那又能怎么样呢。“不说了。你觉得我现在这一身如何?背心短裤不能再让人认错了吧?”
“绝对不会。”黛安娜摇头,她的表情终于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