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过这一年?
我下意识的蹙了一下眉头:“为什么要是这一年?”
傅八岱仍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只慢慢悠悠的往前走,我虽然扶着他,这个时候也不能拉住他来细问,只能一半扶着他,一半跟着他往前走。
撑过这一年……?
尽管再不愿意,但我多少也明白,这一场仗是必须要打的,可问题在于,对方已经时刻在备战,裴元灏这边明明也知道对方的意图,但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措施,反而要撑过这一年,难道这一年对于将来的战局,会有什么影响吗?
而且,让我和裴元灏撑——
我看着傅八岱的后脑勺,轻声问道:“撑过这一年,怎么撑?”
傅八岱头也不回,只是声音中带着一点笑来:“如今天下三分,皇帝撑一分,西川撑一分,你说,该怎么撑?”
我的脚步下意识的一滞。
这一滞,手上也拖了一下,拖得傅八岱身形一晃,回过头来对着我:“嗯?”
我看着他:“老师认为,西川那边会如何?”
他微微一笑:“轻盈,你可是在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和那么多百姓开了口,西川会如何,难道还用问吗?”
“可是老师应该知道,西川的有一些人,未必真的会听我的话。”
“老夫看,倒不尽然。”
他一边说着,一边拄着拐杖自己慢慢吞吞的往前走,我站在原地怔了一下,又急忙跟了上去,两个人拐过一道弯,就走进了一条长长的甬道里,两边是高耸的红墙,好像将这里围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他的拐杖顿在地上的声音,夺夺的,在红墙内回响着,莫名的有些惊人。
我跟在他的身边:“老师……?”
他仍旧平静的往前走着,然后慢慢的说道:“你弟弟的心思虽然不好猜,但你要开口,他未必不会告诉你。西川这些年一直在紧缩,他不跟江南的那一帮人混,是他还没糊涂,但他那位母亲,就未必有他那么清醒。”
我的眉头下意识的拧了起来——薛芊。
的确,自从回了一趟西川,我也明白了,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父亲的遗愿身上,人一旦执着,就会慢慢变得盲目,如果她一定要做什么,多少也会是我和颜轻尘的阻碍。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不过——
我的心思刚刚一转,又听见傅八岱开口,只是这一回,他的声音里多少有些黯然来:“至于轻寒——”
我扶着他胳膊的手下意识的一僵。
他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他不用听你的,他自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
“有的时候,你怕是还该听听他的。”
“听他的?”我有些无力,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可从来都不愿意跟我说什么。”
听见我这么说,傅八岱听了一下,转过头来对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却见他那双混沌的眼睛里只是无奈,过了许久,长叹了一声,也什么都没有说,又继续往前走去。
走出几步之后,他才慢慢的说道:“你们两的事,我也不想多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我一边搀着他的胳膊,陪着他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走,一边说道:“老师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可是现在——我还不想,也不能离开京城。”
“为什么啊?”
“我的女儿,妙言的病还没有痊愈,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
他的气息顿了一下,立刻了然一般,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明白。”
虽然,还有一个理由,我没有告诉他。
我还想要找机会,见到护国法师,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多磨,跟她相见的机会好几次都是从眼前溜走的,到今天,总算把内廷议事这件事勉强处理完了,可常晴又病了,等到裴元灏处理完了他的事,我还是要再跟他提的。
傅八岱似乎对我心里所想的并没有看透,只是继续往前走,带着几分苍老和无力,说道:“这一件事,我自然不会强迫你,也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到该怎么做的时候,你自己也会明白的。”
“……”听到他的这句话,我的心里不由思绪万千,下意识的问道:“那老师认为,自己该做什么呢?”
“我?”
他仿佛笑了笑:“刚刚在御书房,该做什么,我不是已经上报,还领银子了吗?”
我一愣,立刻回过神来——
“修正史?!”
他“呵呵”的笑了两声。
我的眉心蹙得更紧了:“老师不是已经看出,今年之内很可能会燃起战火,如果——如果我们撑不下去的话,为什么老师现在还要做这件事?”
他平静的说道:“王朝的命运有多长,又有多短,你看的书不少,不用我来教你。但有一些东西,比王朝的命运长得多,得多,那才是真正的财富,不论斗转星移,始终不变。老夫这一生,保护的是这些重要的东西,腾的出手来,我会帮皇帝一把,若腾不出手来……”
说到这里,我和他都停下了脚步。
我们已经到了集贤殿,眼前,就是那长长的台阶。
他伸手轻轻的将我推开,便要拄着拐杖往前走,我下意识的说道:“老师,你看不见,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他轻笑了一声,却是摸索着自己走上了台阶,淡淡笑道:“用眼睛看,远没有那么清明的时候。”
“……”
“你啊,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