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毛。
她一直安静的看着我,似乎也是在等我的发问,不过,当听到我问的是这个的时候,她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了一下,才说道:“他家是有三个孩子,不过,我也就见了一面,并没有太多印象。”
“……”
我愣了一下,再看着她淡漠的眼神,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有的时候,有些人和事对我们来说无比的重要,好像充斥着我们的整个生命,但,它对别人而言,大概就只是风吹过的一点凉意,连记忆,都不会有。
世事,就是这么的讽刺。
母亲看了我一眼,又说道:“你还记得他啊?”
我心里忽的跳了一下,又抬头望着她,她说道:“你去找那个孩子玩过。”
“……”
“不过,那孩子太小,还不懂事,你一带他出去就摔了一跤,大家怕你伤着他,也不敢让你再去碰他。”
“是,这样吗……”
我有些惶惶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幼年的事我已经不记得,如果真的能记得,倒又好了。
过了好久,我才把自己的情绪从这件事里抽离了出来,问道:“那母亲,为什么要把乾坤图的一半交给刘世舟的女儿呢?”
“那也只是一个偶然。”
“……”
“我在制作乾坤图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坤图反过来看,像一个‘漓’字。正好那个时候,刘世舟已经准备要离开西川,临行之前,他希望我给他的女儿取名,我就将那个字给了她。”
“……”
“给了她,我自己,也就下定决心了。”
“所以在那之后,那么多年的时间,您一直在谋划着这件事,对吗?一直到我离开西川。”
母亲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那种酸涩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的眼睛又一次滚烫,却固执的睁大眼睛望着她:“你,那么多年,你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过。”
“……”
“你甚至诈死,也没有告诉过我。”
“……”
“你连我都要隐瞒吗?”
母亲看了我一会儿,大概也能体会到我此刻的委屈和不忿,她看着我的眼神有慈爱,却没有一点愧疚和抱歉,只平静的说道:“因为娘有要紧的事要做,若不瞒你,也舍不下你。”
“所以,你宁肯舍下我!”
“……”
“你不是一个母亲吗?作为一个母亲,你可以舍得下自己的女儿?!”
原本以为在见到她之后,一切都可以原谅,什么都能放下,可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甚至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怨愤,一声一声的质问她。
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对你而言,我当然是个母亲。”
“……”
“可是,我也是我自己。”
“……”
“轻盈,你现在已经很大了,应该不用娘来告诉你这个道理。”
“……”
“若你把自己的身份局限在别人的身上,那你不过是别人的一个附属,永远不能做真正的自己。”
“……”
“你可以是人的妻子,母亲,甚至祖母,但最重要的,你是你自己。”
“……”
“母亲教过你的,你难道全忘了吗?”
一瞬间,她的神情又恢复到了小时候教导我时的严肃,那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又一次压在了我的头顶,我几乎以为自己要哭出来,但这一刻,却连抽泣都停止了,只呆呆的望着她。
在她静默的,却充满了威仪的目光的注释下,我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深深的低下头。
其实,能支撑我的,不是义正言辞的质问。
只是委屈。
只是想要得到一点温柔的抚慰,我强撑了许久,终于哽咽着道:“我……我总是……”
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她对我而言,是所有是非对错的标准,是我心中最终的支柱,可我对她,却是一个可以舍弃的人。
我呜咽着,喃喃道:“我总是……我……”
一只手轻轻的伸过来,抚摸着我的头发。
那一刻,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在每一次对我严词教导了之后,她也会这样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虽然没有更多的话语,但从她的指尖流露的温柔,就已经足够让我平复下来。
我抬头看着她,眼泪一颗一颗的滴落下去。
她轻声道:“你不要哭了,都这么大了。”
我抽泣着,抬手擦去脸上的泪,却还是止不住泪水汩汩而落,她望着我,轻叹了一声。
“其实娘,也有私心。”
“……”
“娘知道你那一去,这半生都不会安宁,你一定会经历很多的波折险阻,如果娘在外面,知道那一切,会为你忧心,却又什么都不能做,娘也是会痛苦的;所以,在这个地方,什么都不知道,一睁开眼,就已经看到了现在的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的抹去了我眼角的湿润,柔声道:“至少娘可以庆幸一点。”
“……”
“你都挺过来了。”
“……”
“而且,是靠的你自己。”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的靠我自己,”我鼻息浓重,还微微的抽泣着,说道:“这一路上,有很多人都帮助过我,母亲留在西川的这些人,他们都对我很好。甚至——”
“什么?”
“甚至,颜夫人,也是为我——为我而死的。”
母亲的脸色微微的震了一下。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