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过去,只见茶楼的另一边,几个人看起来衣着华美的年轻人正在高谈阔论,这里临近贡院,茶楼中有这样的年轻人也是平常,但他却浓眉紧皱,一脸凝重。
我不解的道:“怎么了?”
“你听到他们刚刚在说什么吗?”
“没有。”刚刚我只顾着想自己的事,完全没注意周围。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起身走到了那一桌旁边,微笑着一拱手:“几位朋友。”
那几个年轻人看他衣着,也知道不是普通人,纷纷起身拱手:“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在下刚刚听到几位在讨论《尸子》贵言篇,在下今日正读到这份经典,想听听各位的高见。”
那几个人见他态度恭谦,也不疑有他,微笑着说道:“这位兄台言重了。我们也不过是刚刚从遇春茶社回来,在那里听到有人说起,一时兴之所至,才谈起来,并没有什么高见。”
“哦,遇春茶社?”
他挑了挑眉毛,那几个人越发对他感兴趣,小心的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在哪里高就?”
“在下是都尉府的人。”
“都尉府?”
一听到这三个字,整个茶楼的人都惊住了,全都转头往这里看过来。
立刻有人小声的说道:“今天都尉府的人不是在贡院督考吗?这一位又是谁?”
“嘘,小声点。刚刚我们在贡院门口看到,他就是轻车都尉,还是那个大学士傅八岱的徒弟!”
“哦?他怎么在这里?”
“是啊,奇怪,他不是说要在贡院督考,严防考场舞弊吗?难道说——”
今年的科举不仅朝中的人都盯着,全天下的人也都盯着,冒这么大的雪来贡院附近喝茶也不是真的清闲,多少也是关心科举,这些人一下子就闻到了异样的气息,都紧盯着他。
刘轻寒却反倒很平静,仍旧微笑道:“那就不打扰几位的雅兴了。”
说完,他转过身来,一瞬间脸色已然剧变,匆匆的往楼下走去,我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也忙跟在他身后,他一出茶楼立刻走到马棚边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刚一调转马头,我已经走过去仰头看着他:“你要去遇春茶社?”
他骑在马上,往远处看了看,摇头道:“贡院已经关门,这个时候再过去,只怕人都已经跑了。”
“那你——”
“先回贡院。”
他说完,又看了我一眼,像是咬了一下牙,俯下身朝我伸出手。
我的心一跳。
他的手显得粗糙而厚实,和他低沉的嗓音一样,有一种异样的温度:“上来!”
透过落雪纷纷,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我的心里蓦地一跳。
我伸出了手。
。
坐在狭窄的马背上并不舒服,尤其在马匹往前飞奔的时候,好像随时都会被颠下去。
但是,只要轻轻的往后一靠,原本被寒风吹得冷透了的后背就能贴上一具温暖而坚实的胸膛,随着呼吸慢慢的起伏而熨帖着我的身体,带来一阵阵暖意。
和安心的感觉。
我坐在马鞍的前面,他双手环过我的身子紧握缰绳,一刻不停策马飞奔,风卷着雪沫割过脸庞,有一种如刀锋的刺痛,我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他微微的低头:“冷?”
“没,没事。”
他沉默了一下,双臂下意识的合拢了一些,低着头,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靠进来一点。”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呼吸中他特有的味道,曾经熟悉的味道,还没来得及被寒风吹散,就这样弥漫在了我的鼻息间。
我一下子僵硬了。
就在刚刚,他还泾渭分明的叫我岳大人,不肯握住我的手,甚至连眼神都比这个时候的风雪更让我觉得冷,可现在,他的身体却是那么清楚明白的温暖着,甚至他的气味,透过层层衣衫染到了我的身上,不再是我伸直了手也摸不到的。
这是一场梦?还是这个冬天,过得太快,已经能感觉到春天了?
我一时失神,座下的马过了一条长街,正要拐过另一边,一个剧烈的颠簸我差点就被颠下去,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啊——!”
比我的声音更快的,是他的一只手,急忙收过来,用力的揽住了我的腰。
一时间,我已经听不到身后紧贴的这个人的呼吸,也听不到马蹄声,甚至周围街上的喧闹都一并被我忽略,只有自己的心跳,一阵一阵的,剧烈的好像连心都要迸出胸口了。
听到我一声似笑非笑的叹息,他低头:“怎么了?”
我低着头,看着那只粗糙的大手揽着我的腰肢,似乎也有一丝不留痕迹的颤意,胸口有一些东西莫名的涌动的,想要说什么,却怕这个时候哪怕一句话,一个字不对,这一切都会立刻如梦醒般消失。
我嗫喏着,轻轻道:“你的马术是谁教的,真的……不错。”
“……”
他也沉默了一下,半晌,才默然道:“你不认识的。”
我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他。
风雪袭人,他的表情也像是被这样的温度冻住了,眉毛上积着一点白雪,有一种苍然冷漠的感觉。
那种冷漠,让我下意识的瑟缩,抓住了他的胸襟。
。
茶楼离贡院并不远,策马疾驰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但我却觉得好像半生都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了,当马停在门口的时候,马蹄在眼前激起了一片雪沫,我还有些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