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陈甫不愧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将军,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还能沉得住气,冷静的思考现在的局面。
他们几个,的确不能跟那些普通的士兵一样。
申啸昆带来的这些人毕竟还是朝廷的兵马,都是皇粮喂出来的,死一个就是少一个,皇帝多少还是会顾忌;况且现在他们都已经弃暗投明,裴元灏要稳住局面,自然不会去跟这些小人物计较,不过下来罚些薪俸,打几军棍罢了;但陈甫他们这些人刚刚在拒马河谷逼宫,用尖刀利箭弑君,逼死了太后,甚至要将裴元灏的身世公诸于世——他们触到的,才是皇帝的逆鳞,是诛九族的重罪!
裴元灏再是宽宏大度,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眼看着陈甫举起的刀,刀尖对准了正在冷笑着看着这边的裴元灏,那几个老将军还有些犹豫的:“咱们真的要——”
陈甫冷冷道:“你们别忘了,当初他逼宫夺位的时候,做了些什么?!”
“……”那些人一愣,脸上顿时露出不安的神情。
当初裴元灏逼宫夺位的时候,在青梅别院活活的烧死了四皇子裴元琛,之后率领兵马攻入皇城,将整个皇宫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一想到那一夜的惨状,连我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陈甫道:“他的手段,你们别忘了。咱们如果落到他的手里,只怕不得好死!”
这样一来,那几个老将军也咬咬牙,索性道:“好,咱们就跟他拼了!”
申恭矣一听到这话,眼中透出了一丝喜色,立刻道:“没错,反正都是死,咱们不如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况且——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说完,陈甫一挥手中的长刀:“上!”
而另一边,裴元灏也已经不在沉默,回头看了看孙靖飞带着的人马,和刚刚从申啸昆那边投降过来的人,振声道:“杀叛军一个,赏银十两!诛叛军将领者,连升sān_jí!”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几乎都要狂呼起来。
杀一个叛军,赏银十两,那冲过来的就不是人头,而是白花花的银子,杀上两三个,一年的薪俸都有余;诛叛军将领一个,连升sān_jí,那些将领已经不是叛军将领,而是一步登天的台阶了!
经过刚刚闻凤析和言无欲双双赶到,他们这边的气势正盛,现在再有这样的悬赏,那些人哪还有惜命的,孙靖飞朝周围的几个副将递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拔出腰间雪亮的刀剑,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捡银子啊!”
说完,他们已经挥舞着刀剑,冲了上去。
一时间,两边的人马又战到了一起。
眼看着那些人就在我们的面前杀成一团,刀剑交击的脆响在周围响起,顷刻间,这里又陷入了一片血肉横飞的惨状当中。
我慌忙扶着轻寒左躲右闪,不断的往后退去,可刚刚退了几步,就觉得有些不对。
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气息越来越沉,脚步越来越乱,我低头一看,就看到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原本清朗的眼睛变得有些混沌了起来,脚步踉跄不稳,几乎要摔倒下去。
“轻寒!”
我大惊失色,用力的抱住了他,可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士兵冲了过来,手里的刀胡乱的挥舞着,眼看着就要朝我砍过来,轻寒突然一凛,急忙将我抱在怀里用力一转——
就听见刀锋刺进血肉的声音,我被他抱紧怀里,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闷哼。
“轻寒——!”
我的声音被周围的杀喊声湮没,而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牵引的木偶一样,颓然倒下。
我被他重重的压在下面,跌得眼前一阵发黑,但此刻什么痛都已经顾不上,我急忙翻身起来抱着他:“轻寒!轻寒你怎么样?!”
他的肩膀上又挨了一刀,虽然刀口不深,但这个时候全身的伤已经让他无法支撑下去,鲜血很快流淌开来,几乎将他身下的土地都染红了,我吓得一颗心几乎都要停止跳动,用力的抱着他,几乎要哭出来:“轻寒,轻寒——”
我一边喊着他,一边抬起头来往四周看着,好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人来帮帮我,救救我怀里的这个男人。
但,这一刻,周围只是一片兵荒马乱。
杀声震天,血肉横飞,孙靖飞带着他和刚刚投降的人马跟申恭矣、陈甫的人杀得日月无光,闻凤析率领着一队人马直接杀开一条血路冲了上来,迅速跟留在裴元灏身边的禁卫军合并,将皇帝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成铁桶一般。
而言无欲,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形,仿佛只是一瞬间,他就已经走到了裴元灏的面前。
周围一片混乱,我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他走到裴元灏的马前,朝着他们一稽首。
裴元灏低下头,贴着怀中的南宫离珠的耳边说了什么,南宫离珠似乎还有几分犹豫,而裴元灏已经下了马,言无欲上前朝马背上的南宫离珠一揖,便接过了缰绳。
裴元灏一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一上马,他立刻转过头朝四周看了一圈,目光如电一般很快便看向了我们,他的脸色一凝,低头吩咐了一句,闻凤析急忙指挥者手下的一批人马朝这边杀了过来。
我还跪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轻寒的头,整个人压抑不住的颤抖着,混乱的道:“轻……轻寒,没事了,没事了……有人来救我们——”
被伤痛折磨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轻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