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两个人,一个女人坐在桌边,正看着蜡烛发呆,另一个人背对着我,似在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个小屋子。而他的背影,还有些熟悉。
不等我细想,桌边的人已经站了起来,高兴的对着我道:“青婴。”
“瑜儿!”
站在我面前的正是我的好姐妹宋瑜儿!我高兴得笑了起来,急忙走过去和她双手交握着:“是你啊!”
她笑着道:“不是我是谁!”
“你怎么突然来我这里?”
“我们,有事找你。”
“你们……”
我听着,心里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那个一直背对着我们的人。那是个身形消瘦的男子,虽然只看到背影,而且他也是一身粗布衣服,却有一种熟悉的雅致的气息迎面扑来。
然后,那人慢慢的转过身来。
“青婴夫人,好久不见了。”
屋子里的烛火忽闪了一下,但我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张熟悉的,却有些清瘦的脸庞——
“宁远公子?!”
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刘毅的得意门生,魏宁远!
当初与他在扬州一别,已然数年匆匆过去,也只知道他在黄天霸离开之后,继续治理江南,说起来是无功无过,但我和皇帝都知道,能顶着申恭矣那些打压南方的作为下,还保持着江南前些年一直平安无事,他已经为天朝立下不世之功了。
这一回江南民变,我也听说了扬州府的变故,只是因为担心离儿,没有太过仔细的去打听,到底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到现在突然见他出现在我的家里,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魏宁远抖了抖衣袖,朝着我拱手行礼,我也急忙回了他一礼。
这个时候离儿也已经进来了,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们三个人,我微笑着对她道:“离儿,娘要和客人有要紧的事谈,你自己进里屋玩,好不好?”
离儿点点头,乖乖的道:“知道了,娘。”
说完把茶杯放到桌上,自己掀帘子走了进去。
等我回过头,却看到魏宁远和瑜儿都看着里面,两个人没说话,但目光随着烛火忽闪着,我也能感觉到他们心里的动荡。
但现在,我倒是有更大的问题想要问他们。
“你们俩,是怎么会一起的?”
瑜儿看了看魏宁远,便说道:“其实,大哥到我那里,也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哦?”我心里一惊:“那你上次来,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瑜儿没说话,倒是魏宁远,神色凝重的沉默了许久,似在斟酌用词。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轻轻的道:“我们不敢。”
我一时间没接话,只是慢慢走过去,坐在了桌边。
回想起上一次还在裴元修的府邸,瑜儿突然出现探望我,然后说了几句话又离开,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尤其她在见我的时候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躲闪的神情,我早就感觉到了不对,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会在一路。
沉默了一会儿,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俩:“你们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瑜儿先开了口,道:“其实,上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很想告诉你的。我离开金陵之后一路走,也到了扬州,其实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岐山村。”
没想到,瑜儿居然就住在岐山村,我们每一次去赶集的地方。
只是阴差阳错的,从来没有遇见过。
说起来,天下真是大,却也真是小。
瑜儿接着说道:“也是在一年多前,我才遇见大哥的。那个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好像,还有人在抓他。”
我听得一惊,抬起头来看着魏宁远。
晦暗的光线下,魏宁远那张清俊的脸庞显得很平静,只是摇曳的烛火映照着他的眸子,才能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并不如他表面上的那样。他慢慢的坐到我的对面,我轻声道:“出了什么事?”
魏宁远看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青婴夫人应该还记得。”
“……”
“那是江南易主的时候。”
“……”
我说不出话来。
也明白了,为什么刚刚他会说“不敢”。
“那个时候,扬州府的官员被杀了近一半,甚至连几个书吏都没能逃过一劫。裴——”他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隔着里屋的那道蓝布帘子,轻声道:“后来留下的,都是依附前太子的人了。”
我沉默着,半晌才轻轻道:“是么……”
这,就是裴元修拿下扬州的手段和过程了。
依稀想起当初在拒马河谷附近接到江南民乱的消息,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任何人都明白,这背后的手段绝对不可能简单。
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扬州的局面如此特殊的原因了。因为州府所有不肯降服的官员全都被杀了,留下的是已经归顺的,但这些人表面上还有朝廷的任命,只是已经完全按照裴元修的意思行事,对于京城传达来的任何旨意,天高皇帝远,他们都可以阳奉阴违,让朝廷无从着手。
只是,我没有办法想象,那个一身白衣,恍若谪仙的男子,对我温柔呵护,全心全意的裴元修,会在江南,这样大开杀戒……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魏宁远一直看着我。
他是个很温和的男子,有着江南才子特有的儒雅,只是现在,他的目光也不再如从前那样清澈,而是深邃中始终带着审视。
这些年,对于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