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和那一晚一样,突然响起的急促的马蹄碾碎了塔林里的寂静,夜幕下,只听前方不断的传来人们惊愕的高呼,马蹄杂乱的声音,还有骏马受惊的长嘶。
佛门的清净,仿佛被彻底的打破了。
我身边的人全都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那边的一片混乱。
而刘轻寒,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得,慢慢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诧异的望着前方,火光扑腾,照在他的脸上,那半张银质的冰冷的面具也仿佛被点燃了一般。
只是,在火光的包围下,那面具仍旧透着异样的,冰冷的光。
当我再回过头的时候,一骑人马已经从塔林外飞驰而来。
一阵风,猛地扑到了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后退了一步,等到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一骑人马已经停在了我的面前。
一匹高大的,皮毛乌黑发亮的骏马,健美得每一寸骨骼,每一块肌肉都饱含力量,在火光的照耀下,油黑的皮毛反射着丝绸一般的光亮,它似乎极不安分,不停的跺着前蹄,几乎要冲进人群。
马背上的人一只手勒紧了缰绳,一只手伸出,轻轻的拍了拍马脖子。
“停下。”
相比起这匹充满了力量美的马,这个声音却显出了几分孱弱,甚至有些中气不足,可骏马却像是听懂了人话似得,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而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双手吸引了。
那是一双很纤细,几乎像女人的手,刚一伸出来的时候,白得几乎让人觉得耀目,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只手从袖子身处的小手臂上就用白色的绷带缠裹着,一直到每一只手指的指尖,严严实实的,连一寸肌肤都没有露出来。
那只手又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马脖子,然后,我看见马背上那个人慢慢的直起身子,一双在夜色中晶亮剔透,仿佛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向了我们。
“轻盈,轻尘,久违了。”
“……”
颜轻尘一直坐在轮椅上,沉默的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我也慢慢抬起头,看向了他。
马背上的这个人,不算年轻,已过而立,也不算俊美,因为他很消瘦,甚至有些形销骨立,两边的脸颊都深深的凹陷下去,倒外的大,也外的亮;他的皮肤很白,但和颜轻尘那种玉面公子的白皙不同,他的白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毫无血色,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颜色很淡,上面好像浮着一层半透明的膜,让那双眼睛如同隔着一层云雾,怎么也看不清,更看不透。
所以,当他看向我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身在云雾里,飘摇无定的错觉。
喉咙有些发哽,我微微的张口,挣扎了许久,才终于出声——
“好久不见了……轻涵。”
……
眼前这个人,其实我真的很久没见了。
十六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一闪而逝,我和这些故人之间的联系,也仿佛被时光的流水冲蚀,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可有些,还是无法忘怀的,尤其是相连的血脉。
想到这里,我又看了他一眼。
可眼前这个人却淡淡的别开了脸,那只缠着白色缎带的手又轻轻拍了一下马脖子,骏马立刻又调头踱了几步,走到了刘轻寒的面前。
刘轻寒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抬眼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了一刻,马背上那个人俯下身,看着那半张有些冰冷的面具,轻轻道:“小师弟,好久不见了。”
刘轻寒原本看着他出神,一听这句话,立刻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你——”
“我知道你的一些事,”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又伸出去,轻轻的拍了拍刘轻寒的肩膀:“放心,我们有很多时间慢慢的熟悉起来。你会记起我是谁的。”
刘轻寒神色复杂了看了他一会儿,半晌,说道:“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是么?”
看着他们两这样平静的对视,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上有些脱力。
回想起当初,我和他发现考场舞弊的那一天,刘轻寒将我抱在怀里,策马狂奔,那个时候的我,只觉得心跳如雷,为了掩饰自己,我好几次的问他——你的马术是谁教的。
而他的回答,翻来覆去只有一句——
你不认识的。
如果现在,他尚有记忆,如果现在,他哪怕对往事还有一星半点的印象,他大概都会嘲笑自己的笃定吧。
这个人,我如何会不认得?
刘轻寒,原来有的时候,你也不是全对。
这时,从他冲进来的地方又跟着进来了一些人,除了那些撵上来的和尚之外,还有一些侍从装束的人,他们一上前来立刻小心翼翼的道:“公子!”
这位苍白的公子举起握着马鞭的手,轻轻的挥了两下,那些人立刻安静下来。
而几个和尚也跟着走到了他的身边,皱紧眉头道:“这位施主,天目寺不能走马。不管你是什么人,还请下马!”
他一言不发,直接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动作倒是十分流畅,可当他落地的时候,却意外的踉跄了两步,几乎要跌倒,他带来的随从立刻上前扶住了他:“公子!”
“咳咳,咳咳咳咳……”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已经捂着嘴,不可抑制的咳嗽了起来。
而且,他越咳越厉害,那声音给人的感觉好像有人在他的身体里用力的锤击着他,阵阵闷响让我觉得他仿佛咳得五脏六腑都要溃烂了。眼看着他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