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提着剑往前走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呼吸都顿住了。
他的衣衫又一次拂过地面,掠起了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风,而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脚步最后停在了一个人的面前。
颜轻尘。
喜堂里所有的主人、宾客都倒下了,只有他,坐在轮椅里,脸色仍然和平时一样苍白,甚至眼神也同样的淡漠,好像喜堂上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似得。可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放在轮椅两边扶手上的双手显得那么瘫软无力,甚至连握着扶手的力气都没有。
当颜轻涵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慢慢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颜轻涵微笑着道:“你果然沉得住气。”
“……”
“这喜堂上的人,你应该是第一个察觉到的,可你居然一直没有开口。”
“……”
“你在等什么?”
我们几个人都大惊失色,愕然的看着颜轻尘,只见他又垂下了眼睑,表情甚至显得有些恹恹的,仿佛随时都要睡去一般。
已经跌倒在他轮椅脚边的颜老夫人此刻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气喘吁吁的道:“轻尘,你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颜轻涵挑起手中的剑,还在滴血的剑尖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离他白皙纤细的颈项几乎只有分毫的距离,我甚至担心他的手稍微一动,颜轻尘立刻就会血溅当场。
顿时,我的呼吸都窒住了,哑声道:“颜轻涵!”
颜轻涵没有回头,倒是颜轻尘,纤长乌黑的睫毛抬起来,看了我一眼。
可是,也只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便慢慢的抬起来,移向了我的身后,仿佛有一道阴影,慢慢的从身后袭来。
然后,他淡淡道:“我一直没开口,就是在等他。”
这一刻,所有人全都回过头去。
只见洞开的喜堂大门口,一个人影正矗立在那里,不知是因为身后那不停随风飞扬的红绸缎,还是他身上被风吹得咧咧飞扬的衣衫,都让人感觉到一丝冷意,随着他投下的长长的阴影覆盖上来,那冷意一直刺到了心里。
而当一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喜堂上的人都惊呆了。
颜老夫人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嘴唇不停的颤抖,不知是因为中了药,还是心中的惊惶无措,半晌,终于叫出了那个名字——
“李过?”
站在我们面前的,正是颜家的大管家,李过!
颜老夫人明明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却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又愣愣的看了他很久:“你?!”
虽然没有跟喜堂上的人一起中药,但李过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甚至,比起我们中的一些人更加不知所措,他似乎连对上颜老夫人的目光的勇气都没有,只低着头,毕恭毕敬的道:“老夫人。”
“你——”
颜老夫人像是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趴在地上直喘气,而李过这才慢慢的走进喜堂,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周围我们这些人惊愕不已的表情,只径直走到了颜轻尘的轮椅前,一伸手,轻轻的将那把染血的,离颜轻尘的颈项不过分毫距离的剑拨开了。
他说道:“我答应了你,你也答应了我,不会伤害家主他们。”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说刚刚,第一眼看到他出现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明白——喜堂上的喜烛是他拿来的,那个时候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这种小事会由他堂堂颜家管家来做,只是因为大家都一团喜气,也没有特别的去在意,而药下在喜烛里,通过点燃之后让每个人都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颜轻涵虽然和我们一样站在喜堂中,可他的咳嗽时使用的手帕,无疑早就浸泡过解药,所以能够安然无恙——而李过会跟颜轻涵站到一个阵营,能想到的理由就不多了。
他在颜家可谓位高权重,颜老夫人见到他的时候那么吃惊,可见对他还是相当信任的,可他却背叛了他们,跟颜轻涵一起,算计了今天这一场。
我这些年来混迹于各种权力漩涡的中心,,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男人做这种事,若不为女人,那就只剩下了权,和钱。
可是,看他刚刚的姿态,却又是在保护颜轻尘,似乎他和颜轻涵之间还有协议,他答应帮助颜轻涵,而颜轻涵不能伤害喜堂上的这些人。
我微微低喘着,说道:“李过,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话的时候,尚能控制自己,但显然颜老夫人已经有些崩溃了,她嘶吼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居然跟他一起来算计我们,算计我们颜家?!”
“忘恩负义”四个字一出口,就像是一根刺,扎进了李过的心里。
我分明看到他原本刻意保持平静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裂痕。
但颜老夫人却显然没有看到,就算看到了,此刻也无法熄灭她内心的怒火,继续怒骂道:“我真想不到是你!你不想想,如果不是颜家,不是我们,你能有今天吗?”
“……”
“我让你做颜家的管家,把那么大的权力交给你,可你——你居然这样做,你居然联合那个外人来算计我们!”
“……”
“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她每骂一句,李过脸上的神情就黯然一份,可不管她怎么怒骂,李过却始终只是低着头,没有开口辩驳,甚至连对上她目光的勇气,似乎都没有。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