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三足鼎立的局面无法维持——你会站在哪一边？”
这句话他问得很轻，却像是一个晴天霹雳，猛地劈中我，一时间震得我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其实，我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是我迟早要去面对的。
可是，这个选择却太难了。
无数次的，当我的脑海里将要浮现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会立刻下意识的避开它，无数次的避开。
所以，到现在，当这个问题从颜轻尘的嘴里问出来的时候，我完全的猝不及防。
在我惊愕的目光中，他慢慢的回过身来看着我，冷静的说道：“如果有一天，天下真的大乱，皇帝，裴元修和我——或者还有那个刘轻寒，你会站在那个人的身边？”
刘轻寒？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眉心立刻蹙起：“你说他做什么？”
“他难道不是——”
“你应该知道，”我扬高了声调，打断了他的话：“我的选择，从来不会为了某一个人去做。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一定会如此。”
“……”
“所以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即使我说出来，有一天也许也会变成欺骗。”
“……”
“因为，世事无常。”
颜轻尘看了我一眼，眼中浮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流光，半晌，他慢慢的回过身去，推开大门便出去了。
不知为什么，我反倒有些脱力似得，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凳子上。
这时，裴元修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往另一边看了两眼，轻轻的说道：“颜轻尘来了？”
“嗯。”
“他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见他走到我对面坐下，便说道：“你把我们要回去的事跟他们说了？”
“嗯——他是来问这件事的？”
“就是谈了谈。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
“明天？”我惊了一下：“这么快？！”
他笑了一下：“你倒忘了，我们已经出来半年了，也该回去了。更何况，薛慕华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他——他呆不下去。”
对了，我倒忘了这一点。
和我当初失掉离儿一样，只怕现在药老的心情也是五内具焚，十分的煎熬吧。
我点了点头：“那好吧。我晚点跟离儿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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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傍晚素素才带着离儿回来，我立刻跟她说了我们要回金陵的事，离儿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眨巴了几下眼睛，问：“三叔呢？”
我愣了一下，还不知道如何回答，裴元修已经在一旁说道：“他也要回去了。回扬州。”
“我们和三叔一起吗？”
“不。我们有我们的船，他有他的船。”
“哦。”
离儿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扑朔着，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自己往自己的小房间里去了。素素忙上前一步：“大小姐，那我——”
“你放心，”我说道：“你就留下来安心为你的表叔守灵。其他的事我都跟颜家的人交代清楚了，他们也不会为难你。等到你守灵完了，我会让人过来接你回金陵的。”
“多谢大小姐成全。”
她轻轻的一福，这才转身退下了。
等她退出房间，也顺手关上了房门，这时裴元修才慢慢的走到我的身后，伸出双手环住了我的腰，将脸颊也贴上了我一边的肩膀，轻轻的摩挲了一下，道：“现在，一切都安顿好了。”
我点点头：“嗯。”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像是在担心什么的样子吗？”
他在我耳边轻笑了一声，直接伸手，轻轻的拢上了我的眉心，我只感到眼前一黑，一阵从他掌心而来的炙热温度熨帖上了我的肌肤，慢慢的将我的眉心抚平。
“现在这样，才好些。”
“……”
我没有说话，只慢慢的掉过头去对着他笑了一下：“元修。”
“嗯？”
“你不会去找佛郎机火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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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准备启程了。
和来的时候一样，离开的时候，颜家照样准备了声势浩大的队伍。不过，这一次要离开的就不止是我们了，刘轻寒和吴彦秋，还有颜家派出的萧玉声都要一起往三江口出发，自然声势不同。
当我们刚刚走出颜家大门，看着长阶下那长长地车队和围观的百姓，我忍不住露出了有些呆滞的神情。
这一刻，我只想起了颜轻尘的那三个字——
守业者。
这片土地，土地上的一切生灵，还有延绵了千百年的文化，是祖业，是无论如何不能被历史，时间湮没的瑰宝。
颜轻尘那“守业者”三个字，说出了这一份沉重和庄严。
我慢慢的转过头去，看见他坐在轮椅上，正低声对着肃立在一旁的萧玉声交代着什么。那位令人闻风丧当的玉面公子倒是相当的恭敬，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称是。
而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就是脸色还不大好看的颜老夫人。
我知道她一直对我爱理不理的，可毕竟要走了，我想了想，还是牵着离儿过去：“离儿，我们今天要走了，你给外祖母行个礼。”
离儿跪下朝她磕了个头。
颜老夫人的脸拉得长长地，像是要看我们，又不愿意看我们，等到离儿给她磕头的时候，就越发不自在了，踌躇了半天，等到我把离儿从地上拉起来，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说道：“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