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率先走过去,将手搭在王婆子的脖子上试了试,然后抬起头来看向紫苏,道:“大少奶奶,这婆子已经死了。”
紫苏紧紧地皱着眉头,心里涌起千般滋味,已然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悲伤。
“哼,算是便宜她了!这欺主的恶奴,本该被乱棍打死,倒让她死得这般痛快!”梁氏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转头瞪向了绮月。
绮月方才看到王婆子一头撞死,本就唬得脸色苍白无比。这会子又见梁氏的眼睛猛地瞪向了自己,不禁吓得浑身一哆嗦。
“把这个贱婢也给本夫人拉下去,重责二十,发卖出去!”
发卖出去!
绮月顿时便晕厥了过去。谁都知道待在侯府的丫头,即便身份是个下人,但只要熬到了二等丫头以上的位子,基本上就不用怎么干活了。自有底下的小丫头和粗使婆子供着她们使唤,只要把主子伺候明白了就行。但若是被发卖到外面,可就没有这么好命了,再摊上一个对下人非打即骂的主子,那能不能活命都是两说!
可说来说去,都是绮月自己作死,好端端的,为了这十两银子去做作践自己的事,谁能给她半分同情?
众人就这样看着绮月被拖下去,没有人替她求情。
温氏是一脸的鄙夷,看着绮月的上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不知廉耻的鸦倌儿。柳姨娘咂着嘴巴瞥了瞥绮月,自是捶了捶自己的腰,一副“好不容易结束,累死奴家了”的感觉。江氏和薛含玉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表情,眼中,是浓浓的痛惜。
一切都结束了。
李氏扫了扫众人,然后咳了一声:“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都回去歇着罢。”
说着,她站起了身来。
见长辈起身,众人也急忙站起来,躬身恭送李氏。
李氏才走了一步,便转头瞧向了薛沐风。
薛沐风先前被王婆子戳中了痛处,正杵在那里一副下不来台的模样,李氏板起脸来,喝斥:“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扶着我!”
薛沐风闻听,立刻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扶着李氏,缓步走出了正堂。
众人一一离开,只剩下紫苏和丁春秋等人。
“把她抬回去罢,”紫苏瞧着地上躺着的王婆,道,“若是她有家人,就给她家人一点银两。若是没有,就买副棺材,好歹也给她一个容身之地。”
说着,紫苏便走出了正堂。
慕斯和芝士闻听,立刻上前架起了王婆。想这王婆原本便瘦小,慕斯和芝士练武出身,力气自是不小,抬起个小老太婆根本就是轻轻松的事情。
主仆几个就这样走出了正堂,奔赴祥槿园。
且不提紫苏,单说这会子在百福园的堂屋之上,李氏正在品茶。
上等的雨前龙井,果真如雨后的嫩芽般朵朵绽放在浅碧色的茶杯里,一株株一枚枚,都透着股子清新劲儿,令人闻之便觉神清气爽。
“嗯……好茶。”李氏掀开茶盖,看着茶杯里那澄清的茶水,不禁发出了一声赞叹。
“老祖宗,赶情您把我叫到百福园里来,是让我跪着啊!”薛沐风那略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
此时,他正跪在李氏面前的软垫子上,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跪了快半个时辰,跪得薛沐风的膝盖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李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朝着薛沐风看了过去。
“累吗?”李氏问。
“累。”薛沐风急忙点头,摆出平素里的那副嬉皮笑脸来。
“疼吗?”李氏又问。
“疼!孙儿的膝盖都疼得要肿了似的!老祖宗,您瞧瞧,一会准得淤青了!”薛沐风一脸委屈地嚷。
李氏缓缓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知道累,知道疼就好。倘若能早点让你知道累,知道疼,也不至于你到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花天酒地,一事无成。”
李氏的责备,跟梁氏的完全不同。梁氏动不动就跳起来大吼大叫,逼急了就是甩巴掌。这种骂法,早就让薛沐风产生了逆反心理。反正只要不理她,直接就走出家门,自己的亲娘就会无计可施,等自己再回来的时候,她就会变得极为温和好说话。然而过不了三五天,梁氏就又开始大吼大叫,这时候便是薛沐风再次奔出家门的时候。
母子两个就这么着,自薛沐风长大之后到现在,来来回回地闹腾了十几年了,依旧乐此不疲。
但是李氏不同,李氏是不会轻易指责薛沐风的。作为一家之长,李氏已然给足了梁氏这个当家主母的面子。只要梁氏发声的事情,李氏就算不赞成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人前人后,全都成全着梁氏的威望。甚至在教育子女的这件事情上,李氏也并没有过多的干涉。也许正是这样,才让薛沐风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老祖宗,孙儿不孝,让你操心。”薛沐风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去。
“还行,知道害臊。”李氏笑了一声,端起茶喝了一口。
薛沐风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李氏问。
薛沐风怔了一怔。
有什么打算……从他生下来到现在,除了大哥薛绍白,还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这么问过。
而且,问这句话的人还是他的祖母,这个不怒也能唬得人倒退三步的老祖宗。
这叫怎么话说的,若是别人,他薛沐风打个哈哈还能对付过去。可是对方可是他的祖母!岂是他打个哈哈,或者是卖个萌就能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