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阿抱着腰刀趴在草丛里,他身边是数百名跟他一般潜伏的绿营兵,这名虎背熊腰的满人游击,眼中锐利掩盖不住,他望着坡下,多少有些焦急。
“阿大人,这兄弟们已经在这里窝了两个多时辰了,人困马乏啊,小人瞧着这唐夷是不是不会来攻打了?就这么让弟兄们晾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啊。”他手下一名百总擦着脸上的汗,这时候已经进入夏初,温度渐渐上来了,今天也格外闷热。不仅仅是这个百总,藏在林子里的绿营兵们也一个个蔫儿吧唧的,挥动着袖子给自己扇风。
阿昌阿看着面前这些东倒西歪的绿营兵,眼中充满了鄙夷:“你们这些汉人,就是一群熊包,提督大人的命令清清楚楚,务必在这里守到唐夷出现,对他们进行伏击。唐夷手中枪炮犀利,咱们要是离着远了,怕还没见到人就要被打死,可是这里就是一段山坡,一弹指的工夫就冲下去了,一近了身,唐人就不是咱们的对手了。你们这群怂货,都给我打起精神一点,招子放亮,一点用都没有,我瞧着这京营败给了唐夷,八成就是你们这群汉人给拖了后腿!”
那百总陪着笑,连连称是,但是心里却大骂:“狗鞑子,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这京城都让唐人给占了,这会儿说不定皇上的脑袋都给挂在午门外了,神气个什么?早知道前日偷偷出关去投了唐人,也省得现在从这里吃着狗鞑子的鸟气。”
不过这些事儿他也就是想想,是没胆子去做的。古北口镇的直隶提督常青威严甚重,而他面前这个上官阿昌阿更是跋扈凶悍的主儿,若是出了纰漏被逮到了,立即就是砍头。这几天古北口镇都是人心惶惶,常青已然抓了不少传扬“谣言”的兵丁,直接用木棍给棒杀了。
他左右看了看这群士兵,这都是他带的人,他清清楚楚,他手下的这群货色,一个月也不见得好好操演一回,射箭箭落地,鸟枪打不准,就算是演练军阵也是问题重重。再加上现在这群士兵都忧心忡忡,士气基本为零,天气又热,能不能战还是另一回事。
也就是阿昌阿和他那几个满人军官还有些精神,当然他们没精神也不行啊,传过来的情报说,唐人非常针对八旗,更有人说唐人正在把满人统统从中国驱逐出去,送到什么不知名的数千里外的荒岛上。阿昌阿他们要是不拼一把,让唐人抓了去,那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完蛋就完蛋吧,凭什么要我们跟你一同陪葬啊。”这百总还是不爽。绿营的兵虽然都是汉兵,但是军官却满汉皆有,而高层的军官,主要亿满将为主。比如常青是镶白旗的苏木克氏,而阿昌阿这个游击则是正红旗的。
此时这百总微微后悔,如果他早些交代心腹,阵前对阿昌阿倒戈一击,也算是有了投靠唐人的投名状,毕竟是汉人又有了临阵助攻的功劳,就算没什么富贵也至少保全一条小命。可是跟着阿昌阿在这里埋伏唐军,说不定命就这么搭进去了。他不知道唐军的火枪犀利到什么地步,总之京营八旗和步军营几万人都让唐人给灭了,他们这里不过六七百人,能行吗?
而这座小山坡不远处的另一座高地上,一颗大树后面一个幽灵一样的影子用望远镜打量着那边的情形。
“真的是清军啊,他们胆儿还真肥,没给我们打怕么?居然在这里准备打伏击?”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油彩,身上裹着一张伪装服的唐军侦察兵说道。
另一个侦察兵道:“他们没碰过我们的部队,这心气儿还高着呢。”
头前那侦察兵道:“高什么啊,一个个都不成样子,随便在林子里躺着坐着的。虽然下面的人不一定看得到他们,可是这可不是唯一一处高地啊。”
“我们在的这个山头离他们有点距离了,他们意识不到我们有高倍望远镜这种东西,凭肉眼在这里看不到那边有什么动静的。”
侦察班长道:“且不说这些清兵的伏击状态如何,不过这位置选得还是不错的。你们瞧瞧,这里背靠潮河,下面并不开阔,就一条沿河的官道,另一侧就是他们的山坡,从坡上杀下来就能压缩战场,他们的打算估计是尽量避免跟我们在开阔地形上战斗,不给我们长射程的武器施展的空间,在局促的战场中用近身肉搏杀败我们的部队。这个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大个子的侦察兵不屑道:“就以他们这种精神状态,就算伏击成功了,面对咱们团的战士,也打不赢肉搏啊,说不定没十几分钟就给打破了胆子,伏击变成了反伏击。”
侦察班长道:“不管怎么样,这个情况要汇报给团部,你们盯紧一点,看看他们有什么动向。”
后方不到四公里的地方,谢金武得到了侦察兵的消息反馈。
“这情报来的真及时啊,要是什么不知道,咱们估计一头就扎进去了。”谢金武庆幸道,他并没有多少盲目的自信,任何一名大唐军官都有一个主要原则,尽可能避免部队的伤亡。
神武团有自己的侦察排,这个排三十来号侦察兵,都是团里的精英,谢金武虽然当年在古北口打过日本鬼子,但是也不敢说对这里全部熟悉,所以他也足够谨慎,撒出了侦察部队,确保他的部队的安全。
显然这时候的清军是不懂得情报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性的,他们可以有算是不错的战术,但是却死板地抱着计划一成不变,体系封闭,对于外界视而不见。
摊开军用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