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湖碧色妆花比甲,梳着丫髻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眉目十分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似蓄了水雾般洁净明亮,她跪在地上给华槿行礼,声音十分洪亮,“奴婢见过小姐。”
华槿见到她,却有些愣住。这是她身边的丫鬟凝碧!只是隔着太久,华槿已经快要记不得她的样子了,不过仍能记得她做的香煎水潺饼很好吃。
原来凝碧是二哥送给她的,难怪后来会被华杋要去百般折磨,华杋最讨厌二哥偏袒她了……
她记得凝碧最后是被乱棍打死的,罪名是偷了华杋一套金丝头面,那华杋及笄时,母亲让人给她打的,她视若珍宝……事情似乎是发生在她和华杋撕破脸皮,光明正大跟华杋说,要嫁靳东棹的那天晚上。
如今想想,凝碧死得也实在是冤枉……分明是华杋拿了她的人撒气。
凝碧心性纯良,对她又忠心耿耿,是绝对做不出偷盗之事的……她是如何被华杋冤枉的?华槿已经不记得了,前世在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很多,被华杋要去的也不少,她身边的小丫鬟向来换的很频繁,至始至终守在她身边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只是因为凝碧死得太凄惨,紫菱又一直在她耳边唠叨,她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华槿的手握紧了茶杯,面上却装作不在意,“她是……”
赋春笑呵呵地说:“二爷在家时见您胃口不怎么好,一直就想找个厨娘给您做些别致的吃食换换口味,奈何二爷走得急,也没在北直隶给您找到合适的。二爷这次去了浙江,就特地留意着这事,每次跟池三爷去酒楼饭馆,都会唤那里的厨娘来见见。这不,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二爷给找着了。”
华槿自然知道凝碧的手艺不错,却还是略带怀疑地看着凝碧,站在一旁的紫蓝忍不住就说:“我瞧着她比我还小,厨艺又能好到哪里去,赋春,你莫不是跟你家爷一道来哄骗我家小姐的吧?”
赋春连忙摇头说:“我哪里敢哄骗小姐,您可别瞧着她年龄小,厨艺可厉害着,就连苏老太爷都对她赞不绝口呢……小姐若不信,让她给您烧几个菜尝尝?”
华槿自是信的,下榻把凝碧扶了起来,华槿笑着问她:“你多大了?老家在哪里?可是自愿留在我身边伺候的?”
凝碧没想到小姐会这么温和地跟她说话,来的时候就有嬷嬷教过她,大户人家的规矩很多,主仆之间也是尊卑有别的,不能逾越,她稍微抖了一下,才小声地说:“奴婢今年十五,老家在浙江杭州府富阳县。”
她抬头看了华槿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咬着唇说:“奴婢是自愿跟在小姐身边伺候的……”似乎怕华槿不信,她又抬起头,明亮地眼睛里闪着隐隐水光,“奴婢……奴婢家中贫困,从小就被父母卖进酒楼做苦工。后来娘亲得了重病,我拿不出银子给她医治,酒楼的人也都不肯帮我,我就去大街上跪……酒楼的掌柜嫌我丢人,就把我抓回来打了一顿,我快要死了的时候……是公子救了我,还拿了银子给我娘亲治病……我这辈子都感激他的恩德,他让我来伺候小姐,我……奴婢就会尽心伺候您的。”
她拿衣袖把眼泪擦干,下了决心一般说道:“奴婢会做很多浙江菜,全是在酒楼偷学的,鸡子馃、八宝豆腐、冰糖甲鱼、梭子蟹、糟鲳鱼……”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认真地数着,华槿觉得她惶恐不安又费心讨好的样子十分讨喜,她笑了一下,握住她继续数数的手,“我相信你。”
凝碧立刻就笑了,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华槿,“小姐您信我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留在您身边了?”她低着头,细弱蚊蚋地说:“公子说您如果不要我,就把我送回浙江去。我娘说我得了公子的恩惠,必须要报答,已经把我的卖身契给公子了……公子给了娘好多银子,够她吃用好多年的。我娘说我如果不能留在公子身边,她也是不要我了的……”
凝碧又跪了下来,“小姐,您就留下我吧,我什么粗活都会做,虽然很多规矩我不会,但我都可以学的……我,我学东西很快的。”
她的娘倒也是个重情义的人,为了报答二哥的恩情,忍痛将女儿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还说了这样的狠话……她母亲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吧。
华槿伸手把她扶起来,却没应承她什么,而是问赋春,“可回禀过老夫人了?”
赋春连忙笑着回道:“二爷去看老夫人的时候就提过了,本来还想再调|教几日再送来给您的,老夫人却说您身边的许嬷嬷不错,送来让她调|教也是一样的,反正是您身边的人,早些放在沅芷院以后还好管教些……”说着他又拿出一张纸递给华槿,“这是她的卖身契,小姐您收着,往后有什么不妥当也好有个凭证。”
华槿并没伸手去接,而是对凝碧说:“你跟着二哥也舟车劳顿的,先下去歇着吧。”
凝碧听出华槿这是收下她了,心里很高兴,跪下来就又给华槿磕头。
华槿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吩咐紫菱,“你帮着收拾出一间屋子给她,我记得木莲、木芙隔壁那间还空着?”
小姐这是让她一个人住的意思了……紫菱点头称是,心里却想着,她才刚来就得小姐如此相待,小姐倒是十分看好她的。
毕竟是霖二爷送来的人,紫菱也不敢耽搁,领着凝碧就退出去了。
华槿又让紫蓝给她换杯茶来,等紫蓝出去了,华槿才跟赋春说:“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