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娘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床上,又拿了张绣石榴的小锦被盖在小团子身上,这才转过身来看华槿,神情略显犹豫。
她说的很有道理,她心里也隐隐有这种想法……她想起傍晚在四方胡同里发生的一切,就心有余悸。
她去到的时候,家里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她连具亲人的尸首也没见到。
要不是儿媳拼了命生下孩子,并托付给了街坊,余家很可能就要绝后了。
她抱着孩子离开的时候,四处都是搜查她的官兵,打听之下才知道,自家那口子竟干了刺杀二皇子这样诛九族的勾当!
她当时吓得脸都白了,双腿都在打颤,一旁的人见她这么神色异常,不免多看了她两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立刻就认出她是官兵手中画像上的人,马上就喊了官兵过来抓她。
她慌里慌张地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偏生手里的孩子又哭闹得厉害,眼看官兵就要追上来了,幸好那位公子出现,拉她钻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她才得以逃脱。
她很清楚放火烧了她家的不可能是官兵,那就说明还有一波人在找她,而且那波人手段极其狠厉,很可能是要致她于死命的……她心里害怕,这才死乞白赖地跟着这位公子来了大觉寺。
大觉寺是皇家寺院,住持跟皇家的渊源颇深,就算官兵找来了这里,也要顾及着寺里的贵人,不敢随意进来抓人……而且她瞧着这两兄妹谈吐不凡,方丈还特地划了这么大一个寺院给她们住,料想也是高门大户的少爷和小姐。
若他们肯好心收留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外面的官兵都在找她,她怕住在这里,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那位公子救了她,她可不能这样恩将仇报……
“实不相瞒,小妇人也很想留在这里。只是小妇人家里的那口子惹了点事。仇家随时都有可能上门……公子已经救了小妇人一回,我实在不敢给你们添麻烦了。”
难怪来的时候要遮遮掩掩,果然是不大干净的人……
惹了点事?只怕没这么简单!
二哥可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华槿也没拆穿她。二哥既然把人带回来了,必定有他的道理,至于去留,还是让二哥来决定好了。
她笑笑说:“那倒是可惜了。我还想多抱抱这孩子呢。”
靳娘看得出华槿是心善的,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小姐眉宇间很像她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一颦一笑都有她的神韵,她下意识就对华槿少了几分防备,轻轻笑着说:“能遇到小姐就是他的缘分。至于其他的,只能说他福薄了。”
华槿本来就打算从靳娘这里下手,打探父亲和靳家的关系。这会儿见她不设防,暗喜了一下。与她攀谈起来,“这孩子有名字了吗?”
靳娘摇头回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哪里来得及给他取名字。”顿了一下,看向华槿:“若是小姐不嫌弃,不如您给他取一个吧……也好让他谨记小姐兄妹的恩德,等大了好报答。”
报答倒是不用,不过取名,华槿倒有点兴趣……就问她孩子姓什么,她说姓余。
华槿想了想,就说:“不如就叫余生可好?”
靳娘垂眸思索,就听到门外有个爽朗的声音传了进来:“劫后余生,确实不错。”
靳娘抬头看到是华霖,忙给他福了福,华槿则喊了声:“二哥。”
二哥怀里抱着个大大茶盅,还没走进,华槿就闻到了一股奶味,不由得有些惊讶,“二哥手里拿着什么?这大晚上的,二哥从哪里弄来的?”
华霖把茶盅递给靳娘,笑着说:“是羊奶。跟半山腰住的一位猎户要来的。”
他跟靳娘说:“已经用杏仁煮过了,孩子饿的时候,你拿炉子温一温就可以给他喝了。”
新鲜的羊奶都有一股浓浓的膻味,很多人闻着都觉得难受,加杏仁去煮可以很好的去除膻味……华槿暗叹二哥做事周到,要是他也有个孩子,定然是个很好的父亲。
靳娘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劫难之后,更加懂得他这举动有多难得,接下羊奶后,对华霖千恩万谢,却也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感激之心。
华霖笑了笑说:“我只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罢了,你这样反倒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靳娘却坚持说:“公子对我们祖孙的恩德,靳娘永生难忘。以后公子若有用得着小妇人的地方,小妇人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的华霖跟救苦救难的菩萨似得,其实他只是听父亲的话,去四方胡同见她罢了,也没想到她家里会遭遇这样的不测……原本有好多问题想问,但看到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只能先忍下了。
说白了,他救她也是带着目的的,也没必要搞这么严重。
不想她过多纠结于这个话题,便问她:“你觉得槿儿取的这个名字如何?我倒是觉得十分不错,余生既有劫后余生之意,又有希望他余生安好的意思。”
靳娘读书不多,对于取名这种事一点也不在行,不过既然公子都说不错了,那定然是好的,她就笑着说:“那就多谢小姐赐名了。”
转过身去戳了戳小余生粉嫩的脸颊,跟他说:“听到没有,你有名字了。”
小余生似乎感觉到有人碰他,皱了皱小鼻子,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刚刚不哭不闹可乖巧着,这会儿只是被自己的亲祖母戳了戳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