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看着发髻被一点一点的盘起,听着喜娘笑吟吟的不停说着吉祥话儿,以及村子里熟悉的伯娘婶娘嫂子姐妹们嘻嘻哈哈凑趣说笑着,方晴脸上也不觉露出笑意,眉目终于彻底的舒展
自打母亲病亡,继母进门,这些年她一直外松内紧、小心的应付着。
自打苏家遣媒人来说亲,她更是将小心翼翼和万般警惕发挥到了极致!
虽说那要迎娶她的苏家大少爷苏景和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苏家却是双流县的首富。
单看这“首富”两个字,向来见不得她好的继母又怎么可能会让这门亲事顺顺当当呢?
可是,对这门亲事,她还算比较满意的,她得保住。
苏家那样的人家,无端端绝不可能休妻,她只要坐稳正妻的位置,怎么着也比在继母手下过活要好得多不是?
若非那号称铁口的算命先生一席话,苏家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娶她啊!
而且,苏景和那混蛋虽然混,但无非是吃喝嫖赌、斗鸡走马、外加横行霸道罢了,若说强抢民女、鱼肉百姓、谋害人命却从未做过。
在她看来,也不算坏得烂根,只能说这有钱大户人家公子哥儿的通病在他身上体现得更加突出罢了!
反正,苏家有的是银子给他败,如今苏老爷还当着家呢,他想要把那么偌大一份家私败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等她过了门,嗯,孝敬公婆是不必说了,然后,要有儿子,再然后,要不动声色多多的藏私房钱,纵然哪天家私败光,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她觉得,只要有那么一点本钱,她就能把日子过起来!
方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继母先生了儿子再生了女儿。
想当初,继母过门第二年就生下了弟弟方耀,她心里还暗暗难过了许久。
因为继母的腰杆子挺得更足,那耳根子软没主见的爹越发信她的,不说自己挨数落教导比过去多了至少三倍——当着爹的面她从不会骂自己,只会语重心长的“教导!”,便是死去的娘,也被爹想起来埋怨,埋怨她这么多年没给他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可正因为先出生的是方耀,如今那后出生的妹妹方慧才只有九岁!不然,这门亲事是落到她的头上还是方慧的头上还是两说!
继母可没少费劲儿跟苏家交流,说是舍不得她这个女儿这么快就出嫁了,还想多养她几年,无奈苏家不肯。
她打的什么主意,方晴一清二楚。
更叫人无语的是,她竟然又把主意打到她娘家侄女儿身上,想让她娘家侄女儿来做这门亲事。
幸好方晴平日里纵然受再多委屈不平,在父亲面前也从来不表现,待父亲更是言听计从,孝顺到了十分,又让自小与自己颇为亲密的弟弟方耀帮着在父亲面前说了几句话。
父亲这才没有受继母的挑唆,没有相信自己对他心怀怨恨、对继母所出弟妹更恨之入骨、攀上高枝儿一文钱都不会帮衬娘家之类的话。
然后,她寻到了机会,趁着某次继母又在挑唆父亲的时候一脸苍白、眼中含泪的闯了进屋,对着父亲一番委屈哭诉这些年桩桩件件自己都是如何如何做的,又拉着继母的手痛苦哀哀的诉说着自己对她教导的感激淋涕,委委屈屈言道她为什么要这般说道自己呢?等自己嫁到了苏家,怎么会不孝顺他们呢?别说将来,便是眼下,苏家送来的聘礼,她一件都不要,全都留下孝敬父亲母亲!
其实,这话也是便宜话,阮氏的为人她一清二楚,这聘礼,纵然自己不说,她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带走的。
把个方父感动得不得了,回想起这些年来,可不是,这个女儿并没有半点忤逆不孝,反倒是自己,受了阮氏挑唆没少骂她!有的时候心情不好、遇上烦心事也骂她,她何尝回过嘴?不满的眼神也没有一记,过后照样殷勤的为自己打洗脚水……
方父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竟对这个女儿生出几分愧疚来,破天荒的将阮氏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喝令她不准破坏这门亲事!
如果这门亲事黄了,他就休了她!
家里平时虽然事事都是阮氏做主,但方父发起火来,阮氏也不是不怕、不敢不听的。
阮氏气得肺都要炸了,恶狠狠的瞪向方晴,却因此越发惹来方父一通咆哮。
这下子心里头气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哪里再敢动半点儿心思?
当然,风凉话是少不了的。可方晴若是在乎,那就怪了!
于是,总算日子挨到了出嫁这日。
一早上沐浴更衣,换了大红绣鸳鸯牡丹吉祥花草的大红绸缎喜服,梳了头、上了妆,戴上钗环发饰,就等着吉时了!
众小姐妹们、嫂子婶娘们无不上前围着她夸赞说笑以及羡慕恭喜,方晴瞟了一眼妆台上那大红绣彩凤的盖头,微微一笑,娇羞的听着众人的调侃,偶尔回答一二句。
正这时,阮氏从外头进来了,说笑声一时中止,众人齐齐朝阮氏看去。
村子里能有什么秘密?阮氏能哄得方父团团转,旁人却是谁不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
见阮氏来,那眼神、神情就都变得有点儿微妙了。
心中却是均自暗叹:方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这些年,她过得真是不容易!
阮氏一进来抬头朝方晴看去,看着她穿着一身上好绸缎制成的鲜艳喜服,盘起的乌黑发髻上金钗凤钗嵌着明晃晃的宝石,华丽不出的柔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