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想让三姑奶奶看出她的窘迫来,便故作镇定的瞟了三姑奶奶一眼,还朝她平静的微微一笑——连芳洲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还能笑得那么不心虚!然后,收回目光,拿起筷子从容的吃起来。
她这样还是有效果的,三姑奶奶一怔,眨了眨眼睛,很是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
“三姑奶奶你是不是着凉了啊?”连芳清忍不住问道。
连泽和连澈听见也不约而同看向三姑奶奶,眼中显出关切。
连芳洲暗暗松了口气:合着刚才自己失神只有三姑奶奶一个人看到!
于是,她吃得更加从容了。
“没有呢!就是,呛了一下!”三姑奶奶勉强笑笑,随意找了个由头搪塞。
连芳清“哦”了一声也就没话了,捧起碗低头喝汤。
连芳洲听了暗暗好笑。
一时吃过晚饭,三姑奶奶照例收拾了去厨房洗碗,连芳洲便向连泽说道:“你找一套咱爹的衣裳给这位——换上,让他洗个澡把脏衣裳换下来吧!”
又向那人笑道:“旧衣裳,你别嫌弃!洗个澡也好顺便清洗清洗伤口,省得感染了,明儿我去村里找人家讨点儿药酒,今日天晚了,委屈你了!”
连泽巴不得一声,答应着就去了。
那人摇摇头,笑道:“其实……伤得也没有那么严重,过几天自然就会好的。”
他心里暗道惭愧,若不是最近没什么吃的,岂会那么没用?
此人的头发已经稍稍整理过了,胡子却仍是杂草似的一大把,不过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那一口牙齿偏是整齐儿雪白。
连芳洲又客气的请他坐,笑问道:“对了,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呢!”
那人听了这话不由一怔,神情顿时黯然下来,似是低低的叹了一声。
连芳洲也怔了,便又笑道:“你如果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那就算了,没关系的!”
如果真的是有难言之隐,多半是碰到了麻烦的事儿,连芳洲反倒巴不得什么也不知道,省得平白的招惹来麻烦!
她有三个弟妹要抚养,自己也要努力的生活下来,在这贫穷的家里,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格可以介入人家的麻烦事中。
他那么好的身手都觉得麻烦的事儿,可想而知对于连芳洲一家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不是!”那人连忙否认,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姑娘你误会了,在下并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是,在下忘记了!”
“什么!”连芳洲愕然睁大了眼睛:传说中的失忆?
那男子苦笑道:“我醒来的时候在一处河滩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裕和县,直到今天遇上你们……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家在何处,之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连芳洲顿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对这人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同情。
那男子想了想,又淡淡一笑,有些自嘲的说道:“我是跟着一群流民来到裕和县的,也许——我跟他们一样,是家里头糟了水灾吧!”
连芳洲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失笑道:“倒是我的不是,原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你就安心在我们家这儿养好伤吧,不必多想!”
男子点点头,听出了连芳洲的意思,立刻说道:“等……等过两天我会离开的。”
他如此识趣,又说得这么直接,倒叫连芳洲面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忙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男子忽然抬头朝她笑了一笑,就好像什么都不用她说他能理解、更不会怪她。
连芳洲更加觉得过意不去了。好歹人家救了自己三人不是?这暗示赶人的话的确有点伤人了。
她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恰好连泽找好了衣裳过来。连芳洲便忙让连泽带他去洗。
看见他们出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姐,姐!”连澈这时候奔过来,说道:“张婶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还说叫你去一趟她家呢!”
连芳洲“哎呀”一声拍了下脑门,有些懊恼道:“我怎么忘记张婶家了呢!真是糊涂透顶了!你啊,也不早点提醒姐姐!”
“忘了!”连澈摸摸脑袋吐了吐舌头。
连芳洲一笑,叫他自己玩去,便起身拿着,又用篮子装了半篮留着自家吃的各种干蘑菇,去厨房拿刀切了大约有半斤猪肉。
这些是准备送给张婶家的。两对绒花赵氏和李娟一人一对。
连芳洲切猪肉的时候,三姑奶奶刚刚洗好碗还没有出厨房,看到她拿肉来切,一双眼睛立刻直直的瞪了过去,问道:“你这是干啥?”
连芳洲瞧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给张婶家切一块送过去。早该送的,偏偏回来之后一忙就给忘记了!”
“什么!”三姑奶奶顿时惊叫起来,看连芳洲下刀子仿佛割的是自己身上的肉一般痛了起来。
她气急败坏的上前去,说道:“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自家都不够吃的,居然还要白白给人送去!”
连芳洲停下菜刀,抬头看她有些无奈的说道:“三姑奶奶,这做人啊一来得讲良心,二来得看长远!张婶李叔他们帮了我们不少的忙,有什么也都肯分给我们,没有道理我们不分给别人的!而且,将来的日子长着呢,我们家又没个成年的男人顶梁柱,多的是事情还要麻烦他们呢,什么都表示表示,怎么过意的去?”
三姑奶奶知道她说的这是实话,一时也没了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