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没初显,但和煦的热气,却薰醒了刘玲。
“叭”随着柴火爆响,就听到整齐有序的脚步声,还有马儿低鸣,长刀回鞘的滋啦声……
赵志泽一晚没睡,一感觉到刘玲的呼吸加重,就开口道:“醒了?”
刘玲睁眼,撑着疲软的身子,心悸而惶然坐了起来,看向已经在准备出发的耿钧等人,点了点头:“醒了,六皇子一晚没睡?”
赵志泽拍了下身上的柴灰,轻描淡写的道:“本王可以三天三夜不睡,你不用担心。”
刘玲压住狂乱的心悸,转移思绪的想着,三天三夜不睡,那是什么概念?
不疯也成魔了吧。
骤然又想到叶霄……
他为了救出阿宝,也是接连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结果,来不急喘口气,她又被劫持,想必此时,叶霄不但身心疲惫,精神也很憔悴吧。
夫君,是玲儿没用,没能保护好自已。
窒息的心揪,让刘玲黯然,拼命的深呼吸,想彻底压住心头的那丝悸动和莫名的恐慌。
赵志泽敏锐的察觉出,刘玲的状态越来越不安,脱口而道:“你没事吧?把手给我,我再给你把把脉。”
刘玲听话的把手伸过去,用另一只手捂着胸道:“我昨晚做恶梦了。”
“梦魇?有关你弟弟?还是叶霄?”赵志泽皱眉,昨晚刘玲睡着后,嘴里喊了四十四次阿宝,还有,一百零三次叶霄……
刘玲难以启齿的脸色苍白,下意识的摇头。
看到她脸色瞬变,血色全无,赵志泽眉峰紧拧,从一旁拿了个木色全新,挖的十分粗糙的木碗给她。
碗里装的,是褐色的汤药。
“我不想喝药。”
“喝吧,今天肯定会很颠簸,你若不喝,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不乐观,你放心,这药是我在周边采的,是艾叶、紫苏和小柴胡,有利安胎。”赵志泽不由分说的把碗强行塞到刘玲手里。
山中草药很多,可他不能离刘玲太远,所以能采到的,也就只有这几样。
刘玲失神的盯着药看了很久,最后还是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小抿。
紫苏和艾叶的味道很不好闻,但刘玲心里明白,这两种常见药,确实有利安胎,放在普通百姓人家,平日里养胎,那就是用艾叶煮鸡蛋,一天一个,吃上几个月,腹中胎儿就稳盘了。
“六皇子怎么知道草药?”
“这不稀奇,皇子生下来,都必须博学,医术多多少少都要会一点,否则被人算计了,那就是白死。”赵志泽轻描淡写的说着。
这是实话,她上一世在宫里呆了十几年,又怎会不知,天下水最深的地方,就是皇宫大内呢?
别看皇子皇女,个个好像含着金汤勺出生,可真正能活下来的,却只有那么几只。
生活在哪种地方,只有你死我活两种局面,对他们来说,亲情母爱父爱,那其实都是奢侈品。
“都梦到什么?”赵志泽轻声问道。
刘玲眯起眼,看着篝火,知道他猛的加柴,那是因为耿钧要出发了,而山中的清晨,气温最低,湿气也重,火烧旺点,只是为了驱寒避潮。
“我梦到阿宝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那里黑的就像坟墓……”
梦境里,她梦到阿宝和吴叔叔,被孟广平关在地下,那样不见天日的黑,还有阴冷的潮湿,让她在梦境中,都控制不住的惶恐,外加心惊肉跳。
好不容易有了点亮光,她就看到阿宝嘴里,全都是血,每跟她说一句话,那血就不要命的往下流。
阿宝在梦里跟她说:“姐,刚才我好痛,但现在不痛了,因为我知道,姐姐就快要当娘了,对吗?”
“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阿宝跟吴叔叔去另外一个地方了,吴叔叔说,如果我们有缘,还会再见的,我的好姐姐,我会一直想念你,一直祝福你!你和姐夫,一定要白头到老!”
“姐,我走了,就算阿宝将来不在姐身边,姐也不要怕,若是姐夫对姐不好,那姐就和离,不要怕他,姐还有大哥和二哥在呢,等他们长大了,一定能保护好姐,给姐撑腰做主,做姐最有力的娘家人。”
“姐,阿宝真的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已,不要怕……”
那样絮絮叨叨的话,又空灵又幽长,在梦里,她拼命的想说,阿宝别说傻话,可偏偏她的嘴,怎么也张不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宝,一边口流鲜血,一边笑着对着她说,直到整个人化成蓝光,消散在伸手不五指的黑暗中,她才惊惶的往前一直跑,一直跑。
梦里的那种感觉,就像阿宝要永远离开她,她无助的只知道四处寻找,可不论她怎么找,怎么跑,怎么追,天地都是黑的,除了她的身体,她的脚下,到处都是黑暗。
不知不觉里,她眼流满面,喊了阿宝,又喊叶霄,但不管她再怎么喊,再怎么求助,阿宝都没有再出现。
就连叶霄,也像是失去了感应,只剩下她一个人,茕茕孑立,踽踽独行的站在那,漆黑如墨的空间里,彷徨无助……
赵志泽听着她低一句,浅一句的低喃,眉心皱成了川字,心里有个不好的声音告诉他,只怕,这就是亲人之间的心灵感应了。
她的亲弟弟,只怕是……
“本王小时候,也经常梦魇,但奶娘告诉本王,所有的梦都是反的,就连梦到鲜血,也是吉梦,说明我们很快就能化险为夷。”
刘玲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的扬了扬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