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有沈凉墨年轻时候的面容……那么年轻的他,是她从来未曾见过的。
她的头好痛,那些缺失了很久的记忆,很多很多她已经忘却的事情,在逐渐回归……
她的耳边有枪响的声音,感觉到他体内温暖的血液流在她的掌心里,他撑在她的肩膀上,她对他不停地说:“不能倒下,你要坚持……如果你倒下,你非但无法保护你自己,连你所爱的人,你也要失去了……”
他的脚步跟随着她移动,他和她,在一条长得好似永远都无法跑出的小巷里拼命朝前移动。
他凭借毅力在支撑,她在他身边不停地告诉他要坚持,要撑下去……她那么害怕,却似乎又全然地忘记了害怕……
小巷终于在眼前有了尽头,明亮的灯光印照在他的脸上……他好年轻,坚毅的五官上睫毛长且直,在灯光氤氲下投射到他的脸上。他好高,比她高出一个脑袋,低头看着她,让她面红耳赤。
他声音坚定,说:“向前跑,不要回头!”
他声音平缓,说:“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他声音低沉,说:“不准死在我面前!”
真实的梦境,一下子又全部转入空白……苏薇如溺水的人一般,突然从水里冒出脑袋,鼻尖得到了空气,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啊!不要!啊!”苏薇捧住脑袋,想起了临产前那一刻的疼痛。十月怀胎的孩子,挺着的大肚子,临产前剧烈的疼痛和腿间的鲜血――但是记忆也就到此为止了,之前的事情,她想不起更多了。每多想一份,头痛就剧烈地增加一份。
而之后呢?之后是医生拿着的巨大针筒,她晕针,很快便晕了过去。
她记得沈凉墨的资料上说过,生下两个小奶包,是剖腹产。
所以她已经全部忘记生产的过程,除了那一刻的疼痛那么清晰,让她的心都跟着揪痛了。
她生下了孩子,孩子却被医生抱走了。这个念头一起,她马上在四周寻找,声音中充满了悲凉:“小奶包?小奶包呢?医生,医生,让我见见孩子!”
易沈轩忙抱住她,应道:“小奶包在隔壁房间,在好好休息。苏苏,你不要着急。”
苏薇才顿时惊觉,这已经不是四年前了,小奶包已经长大了。但是她心里顿时翻涌起巨大的浪潮,心情十分不平稳,抓住易沈轩的手:“他呢?他呢?”
易沈轩知道她说的是沈凉墨,低声安慰道:“苏苏,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从在苏格兰开始,你就没有得到过完整的休息时间。”
苏薇想起医院里的狼藉,拉起的警绒线,沈南生过分的话语,头又隐隐作疼起来。但是却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想不起来,只记得,他们都说:沈凉墨死了,他已经死了!
她整个人顿时呆滞起来,泪水沿着脸颊缓缓地滑落下来,贝齿紧紧地咬住了失去莹润的唇瓣。
经过一整夜的休息,她的神色却比昨日更加疲累和苍白。
这个时候已经是次日早晨,太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地面上形成大片温暖的光晕。
她的心里,却如寒冬雪一般,凉得发颤。
她的目光停留在阳光上,却没有聚焦点,看不进任何东西。
易沈轩轻声道:“苏苏?”
看着她这个样子,他心中充满疼意,却无法为她开解一星半点。
“苏苏?”易沈轩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手,更多劝慰的话无法出口,因为此刻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
良久,苏薇才用失神的眼眸看了他一眼:“沈轩,小奶包呢?”
“在隔壁房间,我马上去带他们过来。”易沈轩站起来便要走,但是他随即又坐了下来,“苏苏,你还有小奶包需要照顾,他们需要你……”
苏薇苍白地一笑:“我知道,我不会做傻事……”
她闭眸,眼泪又是无声地滑落。
易沈轩心疼不已,却是毫无办法。
小奶包再次走了进来,扑进了苏薇的怀抱里。
母子三人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暖,也给彼此传递着力量。
苏薇紧紧地抱着他们,温凉的眼泪掉落在小奶包短短的头发里。
良久,她才低低开口,发出的声音,已经浑然不像是她的,不复是平时清脆中带着温柔的嗓音,而是难听的嘶哑。
她低声问道:“沈轩,医生说谨言的手术什么时候能做?”
如果离开的人不可挽留,那么她不得不承受这一切,小奶包是她的责任,就算心已死,她也必须要承担起小奶包的重任。
易沈轩走到她身边,半跪在她面前:“医生说谨言的身体状况很好,手术随时都可以做。只是我妈……抱歉苏苏,你知道她上次才受过枪伤,这次我大哥的事情……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无法承受采集脊髓这样的重负。所以可能要多等一段时间了。”
“好。”苏薇含泪点头,“那他,他现在在哪里?”
忍住巨大的疼痛,才能问出口这句话。
易沈轩一怔,才醒悟苏薇问的是沈凉墨的遗体在哪里。
易沈轩喉间一哽,压抑住伤痛:“在医院里。整个沈家都闹得不可开交,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苏薇的心如被重重撞击了一下,她捂住心口的地方,似乎那样便能缓解那巨大到麻木的疼痛。
“妈咪。”知道妈咪心里不好受,小奶包依赖地抱住苏薇。
苏薇空白的内心里,终于因此而稍有缓和,得到了一丝丝慰藉。
三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