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来过几次,严漠臣对夏苡薇的家也算是熟门熟路。
她住的公寓还是当地政府几十年前盖的一幢居民楼,隔音设施并不好,所以敲过门后,严漠臣听到了门板后咚咚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一道童稚的嗓音:“是谁?”
严漠臣赞许的点点头,看来她把孩子教的还不错。竟然知道独自在家的时候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我是你妈咪的朋友,你妈咪喝醉了。”
话落,严漠臣听到搬动椅子的声音,他看了一眼防盗门上的猫眼,大约能猜到门内的孩子在干什么,然后有听到他将椅子搬开,这才开了门。
夏恩恩打开门,看到已经昏睡过去的夏苡薇,便手足无措起来,呆呆的望着他曾经见过一面的高大叔叔,将他妈咪扶进了卧室。
又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夏恩恩关上门,跑了进去。
这是严漠臣第二次登堂入室,见到她的居住环境后又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夏苡薇的卧室很小,连个卫生间都没有,只好去客厅外面找。找到了卫生间后,却又找不到毛巾,这时候卧室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严漠臣推开门,就见到夏恩恩爬到了床榻上,跪坐在床沿,小心翼翼的用湿毛巾给夏苡薇擦脸。
夏恩恩的表情非常认真,动作也轻的不可思议,似乎是怕自己会吵醒还在睡的妈咪。
床头唯一的一盏台灯散发出淡黄色的光芒,将母子两人围绕了起来。
严漠臣似是被这种温馨的气氛打动,竟然也不敢轻易上前打扰,整个人依靠在房门口,目光沉沉的望着。
直到给夏苡薇擦完脸和双手,夏恩恩才从床榻上笨拙的爬了下来,转身时看到了严漠臣,眼睛眨巴眨巴好奇的表情和他的妈咪如出一辙,那么……
可爱。
一大一小彼此对望了好久,严漠臣才缓缓开口:“我们去外面吧,别吵到你妈咪睡觉。”
夏恩恩点点头,刚迈出一步,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回到了床边,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到夏苡薇的身上,审视了一下有没有遗漏,才跟着严漠臣走出卧室。
看到夏恩恩谨慎的关好卧室的房门,严漠臣心里倏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五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他是严家的独苗,全家老老少少都围着他转,光是保姆就有三个,专门负责他日常生活起居,他的用餐,和他供他玩乐。总而言之,就是无时无刻都有人在身边伺候着,饭来张口。
可是眼前这个小家伙呢?
没有锦衣玉食,只是住在半大的老房子里,艰难的生活让他早早的学会了独立,甚至还会去照顾他的妈咪。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已经冷掉的炒饭,严漠臣知道,这就是夏恩恩的晚饭。
“你和你妈咪一直住在这里?”坐在沙发的两端,大的那一只开口问道。
夏恩恩观察了严漠臣很久,可能是觉得他没有危险性,才点点头。
知道这个孩子对陌生人有防备,严漠臣已经尽力变得和蔼可亲一些,只是他平时面无表情的时候太多了,所以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孩子。
“叔叔,你是妈咪的男朋友吗?”
“什么?”严漠臣一怔。
“除了孙柔阿姨,叔叔你是一个来我家的客人呢。妈咪说,叔叔是朋友,不是男朋友。可是妈咪不告诉恩恩,男朋友和朋友的区别,叔叔你能告诉我吗?”
夏恩恩秉持着一贯勤奋好学的劲头,只是这个问题却堵得严漠臣没办法回答。
只不过,他也从中听出一些不对劲:“你家只来过孙柔阿姨吗?”
夏恩恩郑重其事的点头。
“那你爸爸呢?”
孩子在听到那两个字时,眼里的灿光一点点的消弭下去,夏恩恩垂下头,咬着唇没有说话。
这个小动作,又像极了夏苡薇。
严漠臣从未打听过夏苡薇的事,只是知道在很多年前她被夏家老太爷赶了出去,因为不太关心,所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看到夏恩恩,严漠臣多少猜到了原因。
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夏苡薇就独自带着儿子在这里生活了?
一个毫无生活能力的女人不仅因为车祸失忆,而且被赶出了家门,孤儿寡母,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严漠臣活了快三十年从未同情过谁,用陈邵阳的话说,他的良心早就在商场上一场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丢失了,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过分早熟的孩子,想到那个总是忍气吞声只为保住工作的女人,隐隐的,竟心生不忍。
目光扫过桌上的冷饭:“你晚上吃的这个?”
夏恩恩却摇了摇头:“这是给妈咪留的晚饭。”
“那你晚饭吃的什么?”
夏恩恩咬唇,垂眸又偷偷觑了男人一眼,见他浓眉上挑,猜到自己可能骗不过他,才说:“我没有吃……叔叔,你不要告诉妈咪好不好?”
严漠臣第一次因为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要和个孩子发火,他正在长身体,才几岁,怎么能熬得住不吃晚饭?
将横亘在胸臆间的怒气忍了下去,他说:“你喜欢吃什么,我叫个外卖给你。”
“不可以的,妈咪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我不是陌生人。”陌生人有这么好心不仅送他妈咪回家,而且还主动给她的儿子订晚饭的吗?
夏恩恩的小眼神看起来十分正直,他想了想,最终说道:“如果叔叔是妈咪的男朋友,那就不是陌生人。”
严漠臣颇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