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睛看我,虽满目嗔色,却是心疼地说:“姐姐没能参加你的及笄之礼……”
“姐姐。”我先打断了她,哽咽道,“你不知道母后去世了吗?”
“知道。”她很平静,“母后久病多年,我心里早有准备。”
“可是……”我突然抱住她,才止住的眼泪又落下,“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姐姐任由我嚎啕大哭,也不问为什么,只不住地哄我安抚我,亲手服侍我洗澡更衣,烘干我的长发后,便把我按倒在床上说,“乖乖睡,睡醒了再告诉姐姐怎么了,我的初龄累坏了,你看你的眼睛都模糊了。”
我朝她伸出手,要她陪我一起睡,她无奈地笑笑也躺下来,将我抱住。
紧紧贴着姐姐的身子,她身上有和母亲很像的味道,漂泊了那么久的心,终于安宁了。
“姐姐。”我呢喃。
“睡吧。”她却不急于听我说什么,而是轻轻拍哄我,“初龄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却仍道:“姐姐喜欢这里吗?”
她无奈一叹,知道哄不住我,遂答:“当然喜欢,这里是母妃的家乡啊。若不喜欢,我做什么来?”
“可是姐夫那样有才气的人,他甘心做个教书先生?”
“他说只要我觉得幸福,怎么都甘心。”
“幸福?”
姐姐柔声道:“你姐夫知道我不喜欢宫廷。曾经的纠葛纷争让姐姐失去家庭失去父亲,自小生活在阴影中,虽然之后得到父皇和母妃的爱,让我和你一样享受女儿被宠爱的幸福,可那里毕竟是宫廷,随着父皇老去,兄弟姊妹们长大,新的纠纷又要开始,那是历朝历代都无法避免的。他不想我再经历,不想我再痛苦。入朝做官可以为国效力,教书育人也功在未来,他是很想得开的人。”
我抬眸看她,姐姐恬淡的笑容里融着幸福的骄傲,这种眼神,在宫里我只瞧见母亲眸中有过。
“我不是偷跑出来的。”我嗫嚅,缓缓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姐姐,说到母后留给十四叔的遗书时,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姐姐何尝不心酸,紧紧地抱着我,告诉我,她得到母后病故的消息时已是八月末,哭了一天一夜后,就再没有眼泪了。已为人母的她,相信母后不愿意她的孩子们为她而痛苦,只有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才能慰藉她的在天之灵。她是真正的国母,无人可以替代。
我央求她:“只想对姐姐一人说,所以我来了,姐姐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姐姐笑道:“傻丫头,十四叔既然知道,你不说,总有一天十四叔也会说。初龄,咱们不管那些事不好吗?”
我摇头道:“不是我想管,我只是心疼泓昶。”
姐姐凝神看着我,却叹:“明源那家伙,果然神奇。”
“关明源什么事?”我竟是有些生气,嘟囔说,“他总是神叨叨,却又为何算不到我有此一劫,他可知道我一路过来有多辛苦,好几次我都以为会迷路,从此流落在外头,找不到姐姐,父皇他们也找不到我。”
说着说着便又觉得委屈,姐姐哭笑不得地哄我,“初龄几时才能长大?难怪建毅笑话他的小姨,我的小初龄怎么还是从前的模样?”
我腻在她怀里,呢喃着:“我担心五哥,都不知道他怎样了,我这么没头没脑地跑开,他一定担心死了。可我只想来找你,就在你身边待着,哪儿也不去了。”
“你五哥应该没事的,姐姐这里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对不?”她擦去我的眼泪,无可奈何地笑着,“你都不管不顾地来了,还惦记这些惦记那些。”
“姐姐,如果容朔真的是坏人,怎么办?”
姐姐认真地看着我说:“初龄,皇权斗争中没有好坏之分,只是看你站在哪一边。姐姐的父亲当初是太子啊,叔伯们合力将他从太子位上拉下来,那我是不是该认为天下人都是坏人?包括父皇,更何况父皇还是最后的赢家。”
对于曾经那些事,我的概念很模糊,只知道当年斗争很激烈,而父皇也为此吃过许多苦,但毕竟没有真正经历,自小生活无忧高高在上的我,委实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一个世界。
我问:“哥哥弟弟们,将来也会争斗吗?做皇帝,就那么好?”
姐姐却反问我:“还记得母后的弟弟为什么会死在天牢吗?”
“你说因为当初他陷害母妃,被父皇关入天牢,后来他自缢而死的。”我怯怯地回答,这件事我之所以知道的那么清楚,是幼时宫廷宴会上,听到外臣女眷们私下议论皇后娘家一个人都没有来的事,回去一句句学给姐姐听,她便正色告诉我事实,更不许我再在母后面前提她的家人。
“那一次就是为了立储,母后牺牲她的家族为父皇赢来十年的太平,如今她去了,一切又会重新开始。”姐姐极严肃地看着我道,“既然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对你隐瞒什么,你还小,只知道每天乐呵呵地过日子,所以这些本就存在但你不曾见过的事跑到眼前来,你就糊涂了。可姐姐这些年看下来,心里早就明白了很多事,泓昶和泓曦,势必是争夺储君之位的焦点,他们之间早晚会掀起斗争。甚至这两个小家伙脸上不显露,个个心里都明镜一样。”
“真的?”我咬唇相问。
“害怕吗?”姐姐问我。
我点头,眼泪含在眸中,嘴唇被咬得生疼。
姐姐轻轻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