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园已不复存在,小溪没有了,假山不见了,葱郁的花草被铲除,褐色的泥土裸露在空气里,空气里留存最后一次芳草的气息,我最爱的那一株杨柳也消失了,眼前只有荒芜的平地,再见不到明源合十盘坐溪边,静静地等我来,也听不到他笑着喊我:“初龄……”
“怎么回事?”我怒声问,转来见净虚站在我身后,他是寺里除了明源外,同我和大姐姐最相熟的人,我再问,“初园哪儿去了,明源呢,他人呢?”
净虚答:“师叔祖前日已离开护国寺,离开前亲手拆毁了初园,方丈劝过,但他一意孤行,就成了公主现在见到的模样。”
“前天?”前天不就是我回京的那天,我叱问他,“他前天走的,这园子也是前天拆的?他一个人怎么拆,那些山石树木,还有溪水要填埋,他一个人怎么弄?”
净虚抿了抿嘴,低声道:“那一夜方丈下令全寺戒严,不许任何人离开禅房,夜里只听得外头喧嚣声脚步声,仿佛有百人,初园灯火通明如白昼一般,我们在禅房里都感受到这里的光亮,待翌日出来,初园就夷为平地了。”
“百人?”我几乎要落泪,好像在听净虚讲述神怪故事,一切都那么荒诞而不真实,哽咽道,“那还叫他拆的?是被人毁了吧,他得罪谁了,谁敢动他?”后一句话,我几乎吼出声。
净虚摇头,继续道:“所谓翌日,也就是前天,我们出禅房时便见师叔祖独自站在这里,他对我们说,等您来过后就可以处理这块地,或耕种或建禅房。而后……”他顿了顿,继续道,“方丈主持仪式,师叔祖他还俗了。”
“还俗?”
与此同时,护国寺的大钟骤响,可那嗡嗡声绵绵不绝,一直都缠绕在我的耳边,净虚分明站在我的面前,我却觉得与他不在同一个世界。
“你还俗之日,我出嫁之时……”
“你还俗之日,我出嫁之时……”
我自己说过的话伴随钟声想起,如魔咒一般将我的意识一点点侵吞,他要做什么,他到底闹什么?
明源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吗?
“公主,公主。”净虚见我神情恍惚,很是担心。
“他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我问。
“什么都没有,我亲自送师叔祖离开,忍不住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您,师叔祖只是笑笑就走了。”净虚很愧疚,好似是他负了我。
“多谢。”我忍痛吐出这两个字,回身望着他亲手拆去我们所有记忆的初园,心似被掏空了,眼泪也干涸了,身体好像脱离了这个世界,阳光落在脸上,风吹散鬓发,可我毫无知觉。
“公主,您……”
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被一双大手托住,旋即就彻底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在颠簸的马车上,抱我在怀的人,却是四哥。
“醒了?”他探手摸我的额头,将我扶着坐起,手边有水壶,递来给我喝。
我轻轻推开,将脸埋在胸前,呜声问他:“我们去哪儿?”
“去福山,父皇说接你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护国寺?”
“我不知道,是容朔把你送到王府的。”四哥答。
“容朔?”我终抬起头来,不信她的话,“他为什么知道我在护国寺?”
四哥有些尴尬,笑道:“大概是受了父皇的命令,时时刻刻保护你吧。”
“也就是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我心头莫名盘起恨意。
“他是奉命行事。”四哥解释。
“那他为什么不对我说明?”我恨极,莫名地就想把所有的事都归结到他身上。
四哥无语,半晌才道:“你冷静一些,明源的事和他无关。”
“那与谁有关?四哥你知道的,除了皇室的人,没有人敢动明源的。”我落泪,哭着问他,“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四哥……那晚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初龄,那晚四哥对你说什么?”他突然怒色相对,如从前训斥做错事的我一般,“两天就不记得了?”
我咬唇,闷了半晌才道:“你说……初龄长大了。”
“记得就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他说完这句话,马车倏然停下,车下有侍卫道,“王爷,到行宫了。”
“他们念了你三年,才回来的你,心里只有明源?”四哥冷声道,搀了我的手,要拖我下车。
我知道他生气了,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我只是问而已,不答便不答,为何如此震怒?是因为明源,还是因为他身上的血,还是……后面的话我不敢想,但意识不由自主地往那里去靠拢,总觉得眼下混沌的一切和明源脱不了干系。
“进去吧,我不送你了,见了父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明白。”四哥正色看着我,一丝温和也没有,甚至道,“不要让我生气,记着你不是孩子了。”
出来接我的是谷雨,见我脸色苍白她很担心,四哥叮嘱:“把公主送到皇上和皇贵妃面前。”
谷雨见四哥那样严肃,应了后再不敢多说一句话,拉着我就要进去,走了两步我挣脱开她奔回四哥面前,他正要上马,见我如是,不由得浓眉紧蹙。
“让容朔来,我要见他。”我鼓起勇气说了这句话,更强硬道,“别冲我生气,我可什么都没做错,这些事和我有关系吗?反正我不会再问你什么了,但你若不把容朔找来,我也会自己去找他的。”
“你……”四哥要怒,可终究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