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部队奉命开进东北的前夕。/大家正围在一起,憧憬着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时。
突然……
“许振东回来了……”王胖子那大嗓门,就跟没堵眼的大喇叭一样,“哇啦哇啦”在机关食堂徘徊激荡。
没错,站在众人面前的,的确是许振东。不过和以前不同了,他身上那种唯唯诺诺的“小二情怀”,是再也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一种说不出的温文尔雅。
“也何?”一拳捶在许忠义胸膛上,食堂大师傅老彭忍不住连声夸赞道,“没想到这出去一学习,你小子是老母鸡变鸭了,啊?成了文化人了?”再摸摸他别在胸前的自来水笔,老彭羡慕得直嘬牙花子,“这是奖品吧?你小子不赖呀?在咱部队,得多大功才能捞到一管笔呀?”八路穷,不像国民党那么阔绰,一出手就是多少多少块大洋。事实上他们不知道,有时候小礼物相对于金钱来说,那精神上的鼓励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干啥也?”揉揉生疼的皮肉,许忠义一张嘴,差点把所有闻讯赶来的人,全都“惊掉”了下巴,“你个兔崽子,对付阶级敌人哪?干啥这么使劲?”
“文化人”张嘴就骂,这一点可有些意外,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没有不傻眼的。
宣传部和机关食堂是挨在一起的,当小丫头闻讯赶来时,许忠义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一圈人。她个子矮,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好站在圈外一个劲地蹦。蹦着蹦着,许忠义就发现情况了。因为总有一根小辫在人群外面蹿,那粉色的蝴蝶结,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
“小白老师?”这声音喊得有点暧昧,大伙忍不住撅撅嘴,“小白老师!”这是肯定和惊喜的语气,如此一来,大伙也不好意思再围圈了,赶紧给他们让路。
小丫头依旧是背着手,瞧着许忠义的眼神,充满了盈盈笑意。虽说是一个多月不见了,可有关许忠义的消息,她还是从马政委那多少探听些。
大家“呼啦”一声散去了,各忙各的,赶紧给他俩腾地方。都知道许振东对小白老师那感情不一般,要不然演穆仁智的时候,也不至于把那黄世仁抽得团团转。
“嗯!胖了,也精神了!”围着许忠义转三圈,小丫头连连称赞,“许振东同志,你现在的样子才真正像一名八路军战士了。”
“是吗?”架开双臂瞧瞧自己,许忠义不解地眨眨眼,“我怎么看不出……自己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呢?”
“那是因为受部队潜移默化的结果。”小丫头站到他面前,小辫子甩到了一边,“听说你开始看《三国》了?”
“是啊?‘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句话我最喜欢。”
“还有没有?”
“……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鼎足三分已成梦,后人凭吊空牢骚!”
“嗯!不错不错,首尾兼顾,果然是进步了。连这么难的句子都能记住,说明在你思想的土壤中,可以播下文化的种子了。”
“这都哪跟哪呀?”许忠义弱弱地想到,“我原本就会嘛……”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小丫头看看周围的“地势地形”,仿佛意识到什么。脸上没由来地一红,尴尬地说了声“哎呀!我还有事,不和你说了。”随后便一蹦一跳地“落荒而逃”了。
小丫头的突然出现和骤然消失,这在许忠义心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临来前,他特意给小丫头挑了件小礼物,并希望将礼物送给她时,能亲口对说一句“我要走了,你多保重……”可这么浪漫的事情却突然半路夭折了,所以心里多少就有些浓浓的失落。
许忠义的确是要走了。经过一个月短暂的政治培训后,上级给他的任务是随军进驻沈阳,伺机打入军统。但这是个绝密,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哪怕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也要保守秘密。
关于这次行动,组织上对他寄予厚望。特工业务技能,已不需要再对他进行培训。如果算上共产党的班,这家伙是大班、中班、小班,中国所有的特训班,他几乎是班班不落。但共产党讲究的是政治信仰,在对许忠义进行的培训中,重中之重,也就是这思想教育。
共产党员为什么可以成为一把无坚不摧的战刀?因为那是千锤百炼的结果,也就是用政治思想教育,进行反复地淬火。洗脑后的许忠义,肯定是与以前不同的,但在旁人面前,他还必须得掩饰这种不同。不然你一个文盲突然变得学富五车,想不叫人怀疑这都有点不大可能。
许忠义要送给小丫头的礼物,是一管自来水笔,也就是他口袋里插着的那个。虽然他和小丫头相处时日不多,但他能感觉出对方连做梦都想拥有一支这样的笔。不然在她判作业时,就不会总因为削铅笔而发愁了。
可明目张胆地送礼物,以许忠义的智慧来判断,估计十有八九是会被她拒绝的。一来嘛,二人的感情还只停留在好感阶段。二来……这也解释不清送人家礼物的动机是什么。万一被拒绝了,以后再想挽回,恐怕也会大费周章。
所以思前想后,许忠义决定应该采取个折中方式。他偷偷找到小丫头,把那支派克金笔交给她后,诚恳地说了句“替我保管”。
“喂!你搞错没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凭什么让我替你保管呀?”小丫头眨眨眼睛,样子很清纯。
“别人都是大老粗,让他们保管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