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记住,你也是一名战士,不能任意妄为。”刘长林加重了语气,“沈杰同志,你要相信我,相信党是不会任由他们残害你母亲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沈杰同志!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个道理不用我讲了吧?”
沈杰终于停了手:“刘长林同志,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刘长林终于发火了:“好,我现在就点齐人马,我们去强攻海州城。到时候用无数战士的鲜血为你铺路,这样你该满意了?”
沈杰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多少有些无理取闹。
“等一等吧,我已经派人去把巧凤英柱他们接来了,二爷那边也有我们的人保护着,安全得很。马上就要开始全面反攻了,到时候,我们一定能把文清韵同志救出来的。”
“我娘能等到那个时候吗?”沈杰苦笑,他也想有信心,就怕时间不等人。
刘长林有些愧疚,大奶奶曾经有恩于他,他何尝不想救人,只是眼下的局势不允许自己冲动行事。还有一件很难开口,但一定要说的决定,对沈杰来说,这是对他党性的一次严峻考验。
“组织上刚刚决定,调你和魏若嫣同志到上海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什么?”沈杰怕自己听错了,“你是说这个时候让我离开海州?”
“这是组织决定!”刘长林语重心长,“我知道这时候让你离开,是很不近情理的,但是我希望你还是能服从命令,一切要以大局为重。我想组织上如此安排也是对你的关心,他们怕你留在这儿,早晚会出事。”
“不。”沈杰血冲到头顶,不能让他去救自己的亲娘已经够残忍,还要把他调离,他无法接受。
“沈杰同志!我再说一遍:第一,我们要以大局为重,作为一名共产主义战士,你必须要服从组织命令;第二,我用个人名誉和一个共产党员的身份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己所能保护你母亲的安全。希望你能放下顾虑。”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杰明白,已经难有转圜的余地。他看着刘长林,露出一个苦笑:“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一滴眼泪悄悄爬出眼角,他转身擦干。刘长林只当没看见,遥远的天际出现一片殷红的霞光,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文清韵被单独关在一间囚室里,一关就是半年。按照沈浩的指示,不许人探监,更不许有人私下接触。已经升做监狱长的曹保根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认真执行。
回到了监狱,这里曹保根说了算,他甚至找了一条新褥子送进来:“大奶奶,夜里凉,小心身子。您看您还有什么需要的,说一声,我给您找去。”
文清韵摇摇头:“已经很麻烦你了。”
曹保根说:“您千万别这么说,没有您,我老娘就得活活饿死。”
“她老人家现在还好吗?”
“好,一顿吃两个饼子一碗粥,硬朗着呢,总说要报答您。”曹保根笑笑,“要是让她知道您受了丁点儿委屈,我可活不了了。”说着,他走近了两步,压低声音,“大奶奶,您晚上能听到枪响吧?是您家三少爷的人,您就放宽心,他们不敢把您怎么样。我听人说,早就过了话了,要是敢动您一根汗毛,他们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他不敢。”
文清韵苦笑:“我就担心这个。他不是不敢,是把我当做最后一步棋。”
“怎么说?”
“总得有道护身符不是?”
曹保根点点头:“还是您想得周到。我说呢,您现在不知道外头都乱成什么样了,我听说,共军在东北赢了大胜仗,徐州也难保,现在国民党是不行了,苦了谁?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知道共产党什么时候打过来,到时候不知道又得死多少人。现在咱街上也多了不少难民,吃不上穿不上,看着惨啊。”
他说的都是实情,虽然电台报纸里头说的都是国军如何英勇善战,可老百姓心里有数,他们撑不了多久了。码头上天天过船,有运兵的,也有运东西的,说是要撤到安全地界去。哪儿安全?台湾!这不就是准备逃跑了吗?
文清韵看着小小一方窗户,外头的世界离她很远了,可还是惦记,她想知道儿女们是否平安。
曹保根也跟着叹气:“大奶奶,我紧着给您打听,有消息了,就来告诉您。千万放宽心,自己的身子要紧。”
天快黑的时候,沈浩来了,逆着光站着,看不出阴晴,继续那个问了无数次的问题:“还是不愿意给他写一封信?”
文清韵抬头:“还没死心?”
沈浩找了把椅子坐下:“大奶奶,您这么强撑着,能撑到什么时候?只要你配合,我就放人。这个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今天我再说最后一次。”
“是因为等不起了?”文清韵问。
“什么?”
“你没有时间了。你等不得了。对不对?共产党赢了,这次你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卖国的罪、汉奸的罪,还有杀了那么多他们的人,你怕他们跟你算账,对不对?”
沈浩冷笑着站起来:“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以后发生什么,别怪我。”
文清韵看着沈浩离开,心里发出一声叹息。这会儿她还不知道,此时,钟诚和他的黄安舰已经抵达海州水域,他站上甲板,远眺熟悉的家乡景致,心里悠然而发的不仅是感慨,还有一声悠长的叹息。半年,从开始策划起义,到真正实施,他用去了整整半年。
黄安舰是一艘护航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