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辉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且还是在殷蕊主动承认错误的情况下,这对殷悦来说原本该是好事,但此时听来心中却是隐隐的不安。
“没事的,我又不怪她,爸爸替我跟小蕊说,让她放宽心,先把身子养好要紧。”
殷悦只能这么说,哪怕她因为这事遭受了严厉的训斥,哪怕当她被训斥是那位如今“郁结于心”的妹妹还在落井下石,但在妹妹已经承认错误并且因此而“病了”的时候,她若是再有半点计较的意思,便是她的不对,便是她得理不饶,没一点做姐姐的人应该懂的谦让美德。
在殷家这么多年,话该怎么说早已深谙于心,从殷辉说殷蕊积郁成疾开始,就已经原谅小女儿的所有行为了。
一家之主都原谅了,她殷悦又有什么资格不去原谅?
可是话说完了,原本也该习惯了,殷悦拿电话的手却依然忍不住颤抖起来,整个人在座位上坐不住似的。
柏以文自她接了电话后就没再说一句,只专注听她讲的内容。
殷悦用的手机不算好,加之习惯性的将通话音量调到最大,哪怕刻意调整了坐姿,柏以文对通话内容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话中的小蕊应该就是殷蕊了,是病了吗?
刚察觉到殷悦情绪异常时,柏以文还有几分微讶,听意思殷蕊的病并不算重,无论说担心还是幸灾乐祸,这样的情绪都太夸张了点。
他正想着,殷悦却开口说话了,恰到好处承接上文的宽慰,挑不出错来,语气也极诚恳。
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配上关切的话音本就违和到让人感到差异,更别提随着她讲话的进行,声音越发颤抖,随着公交车司机一个猛烈的急刹车,整个人差点从座位上跌了出去。
也许不该说差点,若不是柏以文眼疾手快,一把将人半抱住,殷悦说不定真的就顺势摔了出去。
犹是如此,她也小声惊呼了一下,顺着手机传到另一边殷辉的耳中。
“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吗?”
殷悦惊魂未定的坐好,努力镇定道:“没,没什么,我刚从妈那儿回来,坐的末班车,一会儿就回家了。”
殷辉最反感的便是其他人在他说话时不专心听,方才的声音已是带了淡淡的怒火,幸好殷悦应答及时,给出的解释又合乎情理,他才消减了火气。
“这样啊,今天是你妈生日,你能去看看她也好。今儿原本我也该去,但小蕊忽然病了耽误不得,改天再去看她。”
殷辉得了女儿提醒才重新想起今天是发妻的生日,因着淡淡的愧疚,难得给大女儿解释了一下没去扫墓的原因。
“没关系的,”殷悦只得道:“妹妹生病是大事,而且跟我多少也有些关系,她那边的确要紧些。”
可不是嘛,活人毕竟重要些,要紧些,殷悦不怪她生病,只恨她专门挑了今天。
今天是爸爸一年中唯一会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殷蕊母子三人已经占去了其余所有日子,到得现在,连最后的一天,或者实际算来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都不放过。
比起占去仅有的时间,殷蕊的行为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示威:她轻轻一皱眉头,就能让爸爸心中的天平彻底偏向她的那边。
哪怕另一边是爸爸的妻子,哪怕这个妻子已经去世,哪怕这个妻子,是为了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而这个孩子,还在不久前因为诬陷被赶出家门。
如柏以文之前说的那样,促使殷悦下决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到所谓的“临界点”,而现在,这个临界点已经到来了。
“你一向懂事,能理解就好,”殷辉淡淡的夸了大女儿一句,接着道:“你也知道,小蕊是觉得对你有愧才会得了心病,这段时间如果再看见你的话,恐怕会刺激她的病情。”
殷悦一直没应声,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静静的听着,听着那个被她称之为爸爸的人细数她的“罪行”。终于,在长长的陈述过后,殷悦听到了属于她的判决。
“她是你妹妹。现在又病着,在康复之前,你就先不要回家,等她身体好了,张伯会通知你的。”
“嗯,好的爸爸,我知道了。”
殷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发出的声音,嗓子疼得厉害,声音像是被刀尖划过,尖利而刺耳。
柏以文听得心里一阵发紧,就着方才抱住她的姿势又抱得更紧了一些。
殷悦太过专注于电话,之前竟然完全没发现方才柏以文扶了自己一把后就着姿势再没放开。
但这会儿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她觉得全身好冷,寒意从心口一直弥漫到全身。在这个时候,一点点温暖,无论这个温暖来自谁,对她而言都太过重要了。
怀中的女子难得展现出她柔顺的一面,柏以文没有半分惊喜,只觉心疼,眼神间闪过几抹冰冷,手上的动作却越发收紧了。
许是因为今天是发妻的生日,殷辉在听到女儿的回答后难得的生出几分歉疚。
“要开学了吧,那天你走得急,生活费都忘了给你,待会就让人转零花钱到你的账上。快毕业了,学校的活动多,多去参加点,以后没这样的机会了。”
“嗯,好的爸爸,我知道了。”
“回去早点休息,我先去看你妹妹了。”
“好的……爸爸,你也注意身体。”
殷悦说完后,颓然挂上电话。
不知不觉间,汽车早就到了终点。司机见后座上的两人始终没有动作,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