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有些凉,殷悦穿着无袖的裙子,躲在落地玻璃窗后边,双手环抱住肩膀,不时磨砂着,略略仰头迎着带湿气的风,舒服的眯了眼睛。
“不然呢?我可是被排挤的小丫头,做出一副神气活现的镜头干嘛,再说,”她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柏以文看:“适时的扮弱者博同情,不是你教我的?”
柏以文道:“是我教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学生那么厉害,随口一说就能学会。”
殷悦的表情忽然带上几分落寞,黯然道:“不是学,是早就会了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在家的时候,经常都得扮可怜的,不对,我不是扮可怜,我是真可怜。”
她抬头看看窗外,远处靡靡的灯火闪烁,给早春的s市平添一分暖意,或许是觉得总算有了半分依靠,心也被灯火熨帖得一点一点儿暖了起来。有些多年不敢面对,不想回忆,连沈英都没有告诉的事情,从嘴里说出来似乎也不那么难了。
“其实有时候想想,我这样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人还能活着,已经是有人手下留情了。比如做错了事情,本来罚我两天不吃饭,我认个错,服个软,看起来比可怜再可怜一点儿,第二天还是让吃的。”
“还有一次,我贪玩回来晚了,不给开门,我偷偷摸摸翻墙,结果摔了下来,手当时就肿得老高。他们说我精神好就多疼几天长记性,多亏我会哭,等了两天还是送了医院,医生说还好送来的及时,不然长好了只能掰断重新来过。”
“我记得十岁的时候……”
殷悦一件一件的讲,都是她在殷家这些年饱含血泪的经历,说到后来,泪水从眼眶中止不住的落下,她擦也不擦,只微迷了眼睛,继续说着她的故事。
柏以文不说话,就靠在一边认真听,听着听着,心也被拧得疼了,双手握紧了又松开,终是什么都没做。
殷悦说的是她积年的伤口,年幼无助的时候不得已胡乱捂住,内里流脓,感染,一碰就疼,时间长了,便只记得那里会疼,再不敢触及。现在她有了能疗伤的药,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给她包扎,才敢一个一个的把伤口扯开,虽然痛到几近晕厥,但却有一点儿难言的幸福。
因为扯开了才会好,等到伤愈结疤,疤痕脱落,长出嫩肉,恢复如初时,她就彻底新生。只希望到那一天,再没有别的事情能伤害到她了。
殷悦终于把还能记得的事情说完了,彼时已是万籁肃静,酒店内房间的灯光除了大堂走道只余下他们这一盏,该是深夜了。
她这才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脸上被泪水干了又润湿的部分,泪痕不少已经粘腻,挂在脸上得拿帕子才能搓的干净,脸越发红了,小声道:“不好意思啊,让你听了我那么多抱怨。”
柏以文假作没看到她面上的狼狈,摸摸她的头,“没关系,你这么一说,等来日事成,我的成就感只会更强。”
“啊?”
“你看电视剧上演的,坏人越坏,被好人干掉以后才能越大快人心,你说对吧?”
殷悦破涕为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半天才道:“哪有你这么解释的!”
“心情好点没?”
“好一点点了吧,”她揉了揉心口:“憋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个人说出来,舒服多了。”
“舒服了就去休息,明天这个时候,就该别人睡不着了。”
殷悦抬起头来,双眼叫泪水染得亮晶晶的,巴巴看着他,清脆道:“好的!”
一夜无话,清晨时分难得落了半小时的小雨。
细雨绵绵,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让晨起的空气变得更加清新怡人,殷悦昨天睡得晚了,这会儿起不来,柏以文嘱咐了邹林把东西再检查清点一遍后才去公司,路上顺道给傅予打了通电话,让他想办法多拖住李曼诗一阵,别大清早就到酒店闹腾。
于是李曼诗这一天,刚起床就不顺心。
先是昨天约好一块儿去丽笙酒店的几位小姐,早上专门派去了车子接来,结果司机不识路,gps又出了故障,走到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抛锚了,得重新安排车子过去,位置还半天说不清楚。
这也就算了,那些人只要能在她出发之前赶到就行,再不济,到时候直接拉到丽笙酒店大门口,左右都是配角,实在来不了,另找人也无妨。
可她在家里也不得消停,一会儿是傅予没按时叫她起来,耽误了约好的造型时间,弄出来的头发活像个半成品,只能全都顺直了干脆不要造型,一会儿又是送衣服来的人不小心,让一条新买的裙子扯坏了裙摆,虽然能修,今天却不能穿了。
李曼诗气恼得不行,她是打定了主意今天得穿最漂亮的衣服,梳最妥帖的发饰,化最动人的妆容,好叫柏以文一见就移不开眼,能把人带回来最好,就算不能,也让他头一次把自己当个女人而不是表妹来看待,回来好向姨妈邀功。
结果呢?
头发头发没弄好,衣服衣服扯破了,就只剩下化妆,问题是……
她平日里就算临睡前都是带了妆的,只在这上头精致些,柏以文未必看得出来!
傅予见她脸色不好,未免夫人回来不好交代,也不能太不当回事,想了想,随手从衣柜里提了一件没见过李曼诗穿过的裙子,献宝一样地道:“表小姐,你看这条裙子不也挺好看的?今天干脆就穿这个吧,不比先前那条差……”
这条裙子原本也还将就,但在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