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走得离他们更近了些,可即便是她觉得已经太过靠近的距离,却还是听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在说些什么,而她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传闻中不管有多么的得宠,现在也不可能站到高纬的身旁去听他们之间在谈论的话题是什么。
在邺城的时候,她早就知道因为高纬那些宠爱让她一直在前朝后宫都处于浪尖口上。现在回想起来,也许从某一次开始,他就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份,才刻意用那样让朝臣恐慌的溺爱给她无尽的宠爱,她看起来似乎是很得宠,可某种意义上,他只是想要让她对很多事情都束手无策而已,例如他的宠爱。
如果她早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绝对不会再陪着他演戏。
现在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距离打量高延宗的脸庞。而这么多年,他看起来倒是什么都没有变,比起当年她到兰陵去见高肃的时候觉得高肃憔悴了许多,现在的他倒还是像以前在高肃邺城的府里见到的那样健壮。
小怜一直都觉得高延宗和高肃的五官并没有多少相似,而那个体型以两人来说简直是天差地别,但因为高肃说他一向疼爱这个弟弟,所以她即便年少无知以高延宗的体重开玩笑,却也不曾真的在心底里嘲笑过他什么。可现在,她就这么看着高延宗跪在高纬的面前,心里却有些忿怒,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感觉到了高肃的情绪一样,她好像感觉到高肃如果正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必然不会希望看到高延宗以这样的神色双膝跪地求着高纬什么。
忽然,在垂眸思考着什么的小怜忽然感觉到全身莫名的一颤,下意识的抬起眉眼往刚刚自己注视的方向望去,正好对上高纬拧过头遥遥飞来的视线,而即便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究竟为何,她却像是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一样——
可她又说不出来。
如果按桃香刚刚说的话,是高纬让她到自己这里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晋阳的,那么高纬就一定会好奇她究竟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不过转念一样,如今的她又不是当年那个在邺城皇宫里隐瞒身份的冯伶俜,她再也不担心他的怀疑和疑虑,也再也不需要再想着什么谎去圆一个谎。
还在垂眸恭恭敬敬的喋喋不休的高延宗似乎感觉到高纬的走神,话语一顿,抬起头看了高纬一眼,见到他的目光在另一个方向,便跟着往他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
高延宗认得那个站得有些远的女子是谁。
因着早已经在前朝后宫传遍的那些风花雪月的传闻,高延宗对“冯伶俜”这三个字已经如雷贯耳,而他是个比较直肠子的人,也从来不会去深思那些传闻的真假,更不会去深究即便这些传闻是真的又是否夸大其词了。在他的认知里,这个女子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让本就不爱国、不思上进的高纬变得更为贪乐,所以他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即便她如今已经算作是皇后了,他仍旧提不起对她该有的恭敬态度。
“皇上,臣听说在平阳的时候,就是因为左皇后怕死,你才要带着她回到晋阳的吗?”
目光还未从小怜的身上收回,高延宗语气不善,目光狠戾的瞪着远处的人:“那么皇上才回到晋阳,就马不停蹄的要离开,也是因为她?不管皇上你要投奔突厥还是去北朔州,臣等还是希望皇上收回成命,在平阳已失的情况下请留在晋阳镇守!皇上,晋阳对大齐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想必你是知道的,若是晋阳也失了,那么周军便有很大可能能够长驱直入直达邺城,到那个时候大齐基业就全毁了!”
高纬有着怔忡,缓缓地从小怜的身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下眼睑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高延宗:“你觉得朕若继续留在晋阳,大齐的基业就能够保住吗?”
高延宗一怔,从小怜的身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究竟是你太天真,还是觉得大齐还是当年那个大齐?”
高纬嘲弄的笑了笑,唇角的笑意毫无暖意:“朕意已决,勿需再议。”
“皇上!”
“皇上——”
高纬的话音落下,便毫不犹豫的转过了身子,从容的走出了几位大臣的包围圈,像是他们刚刚在说的只是一件极为不值一提的事情,而他也没有再把目光往还没有离开的小怜丢去。
小怜看着高纬已经离开了,回过神又迈开步伐往自己的寝殿方向跑去。
跑出去一小段距离,她的速度又缓缓地慢了下来。这个地方看不到寝殿的任何一处,可她好像就站在寝殿中,看着桃香吩咐着内侍和婢女把属于她的东西都收拾好。可是,仔细想想,在这邯郸宫里并没有多少东西是属于她的,或者说在邺城的皇宫里本就没有东西属于她,在这里更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能带走的东西有什么。
也许,这普天之下属于冯小怜的东西已经不多了,或者说已经在几年前随着那些人的离去就已经与他们同埋黄土了。现在的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冯伶俜的,是那个和少时不同的少女,不管是哪方面都不同的少女。
回到寝殿的路程似乎比印象中的短了一些,小怜站在寝殿的宫门外,果不其然的看到在自己的寝殿里有不少的婢女和内侍忙上忙下的,竟然还有人手上搬了她从不曾表明过有爱惜之意的玉器和瓷器。
她忽然想起了祝公公说的话。
现在的大齐陷入这样的境地,在朝中为奴的人自然也会感觉到朝廷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