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方才冒犯了。”却看锦瑟轻轻咬了咬牙,封逐月以为她似乎还有更多的话要说,却又未曾看锦瑟开口说下去,反倒又听锦瑟缓缓道:“奴婢以为天色已晚,时候不早了,小姐还是睡下吧。小姐明日还需要早早起来呢。”
锦瑟说这话时候未曾表现出什么异样,可因着方才的事情封逐月总觉得心中有种很是不舒服的感觉,她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锦瑟方才便是无心之举,若是要说错本来也该是错在锦瑟身上,但因着锦瑟方才那般模样,封逐月竟觉得一切的过错都在自己身上。她心中一时有些不好受,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昔日拉着眼前之人说当对方是好友自己的人分明是自己,拉着眼前之人说愿意与对方倾述一切的人也是自己,她曾经说过自己是将锦瑟当做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一般对待,可是眼下她所作出的事情和自己昔日所说相比之下……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锦瑟却已经起身又要离开,封逐月只觉得脑子里一热,竟然伸手便捉住了锦瑟的手。
锦瑟也是一愣,他未曾想过会遇到这般情景,当封逐月反手捉住自己的手,他心中却是十分高兴的。他停下了脚步,就这样立在床前。任凭封逐月捉着自己的手腕,他感觉封逐月的掌心还有些温暖,她双不大的手紧紧捉住他,竟让他觉得此时此刻的封逐月是希望他留下的。
可是封逐月却又未曾开口说一句话。锦瑟不知道封逐月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是过了会儿,他缓缓转了个身,目光正对上封逐月,封逐月抬着头看着他,烛火照在封逐月那张小巧精致的面容上,她的脸上总是带着这个年岁不会有的沉稳和一种仿佛从骨子里渗透的漠然,同封家二小姐的淡漠高傲却又不同,封逐月的漠然是一种仿佛早就经历了太多人世间的欢喜悲痛之后的看破一切,这样的目光从容又平静,她虽然年幼,却仿佛时刻都早就将一切的胜负掌握于自己的掌中,可是她的内心必定也有一直迫使她步步为营的理由。那个理由锦瑟自觉自己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依稀以为那可能是出于恨……也或许不是。他在封逐月身边陪伴至今也不过一月半月的,他却竟觉已是漫长的数十载。他真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就此停驻。可是他有深刻知晓这是决然不可能的。他看着封逐月突然微微皱起的眉头,他总是看封逐月皱起眉头的样子,他知晓她的心中定然背负着什么不能为任何人知道的苦楚,也是这些曾经的过往让她从传闻中的怯弱无能变成现在这般步步为营……高门之中的勾心斗角本就寻常,但若非是有着一段不为认知的苦楚,封逐月又如何能从怯弱无能变成今日这便?她表现得再是从容,也一样会有破绽。
锦瑟自以为除了自己,未必有人能发现这些。
至于他为何会发现这些……却已无从说起。
封逐月和锦瑟却是如此僵持了许久,封逐月似要开口,却又总是欲言又止。短短的时间一晃而过,对于这两人而言却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当封逐月有要收回手的意思的时候,锦瑟却又下意识捉住封逐月的手。
他缓缓坐到封逐月的身边:“小姐心中有什么心事,却又不愿意说的话……其实我也未曾想过一定要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奴婢方才做出那般举动全然出于无心,不是因为奴婢觉得小姐没有信守若言……恰恰相反,奴婢觉得……奴婢之所以做出那般举动,全然是因为奴婢知道自己便是知道小姐心中所想,却仍旧无法为小姐做什么。但是……小姐若是想要知道关于赫连山庄的事情,奴婢却也不是不能说……”
锦瑟才说出“赫连山庄”几字,封逐月便是一惊,“赫连山庄”几字如同一个禁忌,封逐月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便下意识朝着锦瑟看去,锦瑟的话还未说完,封逐月竟已伸手去捂住锦瑟的嘴。
锦瑟也是吓了一跳,封逐月却是眉头微皱。封逐月和锦瑟固然都知道赫连山庄,但是这个屋子里却还有不知道赫连山庄为何的人。里间和外间之间相隔不远,外间的木玉其实未必会听到这些,封逐月却还是下意识做出如此举动,却也不只是因着不想让旁人知晓关于赫连山庄的事情。
“我未曾想过要知道……恰恰相反,我一直以为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妙。这是对我而言。”封逐月说完这话后稍稍顿了顿,又道:“对你而言,这样的话也是同样不说为好……”锦瑟眼下虽然已经不是赫连山庄之人,但是关于赫连山庄的事情若是从锦瑟口中泄露出来,这对锦瑟自是不利。封逐月阻止锦瑟说关于赫连山庄的事情其实也一样是为了锦瑟好。
“我对你足够信任,也是如此,我未曾想过要追问你关于你从前的事情。我知关于赫连家的事情俱是轻易不能为人所知的事情……我也从未想过要知道,不单单只是因为顾忌于这背后的一切……”封逐月直直地看着眼前之人,一字一句道:“到底还是因为我对你的信任。我不需要知晓那些事情……锦瑟,你该要记住,你是我这一世第一次决心去完全相信一个人。自那天我对你说过会全然相信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对你起疑。所以我不需要问你从前的事情,也未曾想过要从你口中套得什么关于赫连家的事情。”
完全相信一个人……
也便是完全相信于他……
锦瑟自然晓得封逐月所说都是发自内心之言。也是如此,他却更加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