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宗泽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他觉得阳光不是照在他的头上而是只照在他的头上。【..】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眼睛都被阳光照得睁不开,头晕目眩外加汗如雨下。
可命令还没有解除,他仍然在咬着牙坚持不动。
“休息!”
一声令下,纪宗泽像是被抽了支架的泥人瘫倒在地。躺在地上,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能跳出来。
到底还是太娇惯了,如果自己也是七八岁就能下地帮父母插秧种地的话,就不会是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现在才真切的明白,自己以前真的是太天真了。
纪宗泽的头顶阳光被遮住,睁开眼睛,一颗大头出现在眼前。
“起来了。”
少年伸出手,纪宗泽大喘了几口气后伸出手。
“我以为这次你会坚持不住呢,没想到竟然真的站了这么久。”
少年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其实只有十七岁。
常年的下地干活,让他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都要大不少。
宽大的指节,掌心的粗糙,无不在说明这是个劳动人民的手。
握住纪宗泽的时候,很有力,自己只是微微使了一点力气,就站了起来。
“我也以为我会坚持不住,呼,当时就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会就可以了。呼,然后一直坚持到现在,自己都没想到。”纪宗泽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说你来这里受这个罪干什么。”宽鼻大眼的少年,拉着纪宗泽到一处树荫下坐着。
“你读好好的书,跑来当兵,真是不明白你。读书多好,以后当个教书先生也好,实在不行你到我们村去坐馆,这里不是你们书生待得地方。”
方脸宽鼻大眼的少年一副看堕落少年的痛心疾首的模样,心痛的目光如有实质,让纪宗泽哭笑不得。
他也想在家当他的大少爷,也想每天最大的苦恼就是今天的籍没有买到。
在家里连鸡都不用杀,为了给自己找门路,家里的积蓄被渐渐花干,他的老母又生重病。大夫说只能慢慢养着,用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
原本充裕的家庭,被看病和读书两件事弄得疲惫不堪,像是一个黑洞将四周的一切光亮渐渐吞噬,最后竟然要阿爹和妹妹去当街卖酒!
想到这里,纪宗泽的心像是被千千万万的手在拧着。
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在心头一一涌现。
如果他不读书,家里就会少了很大一笔支出,母亲即使生病家中也不会过得这么拮据。
想到家中的情况,纪宗泽握紧手,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只后悔自己选择的太晚。
“读书哪里是我们这种人家应该走的路,现今太守如此高门名士为什么要到我们这里来做太守,肯定是想要有一番作为。”
“只要他想作为,就要做事情,我们就有出头的机会。我不怕吃苦,大丈夫活在世上建功立业即使是战死沙场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我读书没天分,现在家里又是这么一个状况。安国公在军队中素有威望,当初跟着他征战沙场的将士都有不错的归宿。太守在文人中的名声响亮,可从他如今做的事情看,应也是虎父无犬子。再说就算真的是自己看瞎了眼也无所谓,一家人的命都是他救的,虽然读书没有什么天分,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
纪宗泽眼神悠远的缓缓吐出这些字来。
此时的他是个刚刚从书屋中走出来的稚嫩少年,没有经历过烽火的洗礼,只希望能够建些小功,保护他在意的人不随意受欺辱而已。
太守府的书房里,宁馨听着听着就皱了眉头。
“当时不是说还好吗,怎么死了?!”
说到死了两个字时,宁馨的声音有些偏高。
“当时被送回医馆的时候,人还好。可是他原先应该是有心疾,症状已经平稳了,却突然间去了。”
左二被陈君瀚留在宁馨身旁,这事是他当初经手的,最明白其中的情况。
“那,那个卖酒的女孩呢。”
“身体没多大问题,不过左耳不大能听清楚。”
宁馨想到女孩被打肿的脸和惊恐的眼神,心中刺痛。
“他就是家里读书的兄长吧,怎么会来当兵。”
宁馨在校场知道那个男生和自己的关系后,很惊诧,她以为他们一家人至少还是完整的家庭。有了她从余朝那里弄来的钱财,她自己又贴补了一点,平平安安的过个十几年是没问题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遇到以为只是人生小浪花那拍起浪花的一滴水。
左二顿了顿,想到太子殿下走时告诉他,如果宁馨要问他们家人的情况,自己实话实说。不过事后要将自己实话实说的内容告诉他。
“老人家被送回医馆后很快被稳定住了病情。大夫说姑娘的耳朵治不好,老人家醒后要求回家。后续的事情就不大了解,只知道老伯去世后,他的老妻第二天也去世了。”
“那个读书的兄长纪宗泽在丧礼上一直呆呆木木的,后来就说不读书了,这次招兵,他把全部的家产交给了妹妹,自己跑来当兵。”
左二不适合做一个说故事的人,什么话放到他嘴里都没滋没味的。
不过宁馨是个好的听众,即使是这么干瘪瘪的叙述,也让她听得心情沉重。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生命的圣母型人物,不会去乱发同情心,也没有想要现在去改变从出生就被打上阶层烙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