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所怀疑,可当踏进家门,见到秋芬跪在大厅外,崔氏则是神色莫辨的坐着的场景时,乔晚还是有些不大敢相信——真的是秋芬?
看到她回来了,崔氏略疲惫的一扶额:“晚儿回来了,你自己同她说罢。”
这话,自是与跪在地上的秋芬说。
似是为了好跑路,她换下了崔氏替她置办的新衣,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旧棉衣,打包好的包裹在一边散乱着,不仅仅有她那几身衣裳,还有崔氏早前重新置办的首饰,有个鼓囊囊的荷包,看着装了不少银子。
当然,更重要的,还有乔晚交到崔氏手里收好的卖身契。
听到后头乔晚的脚步,秋芬却是没敢抬头,依旧趴在地上哀戚颤抖,似是忏悔,但更多的是后怕。
差一点点,她就害了一条人命,且对方还非富即贵,乃权势子弟,怎能不后怕?
想起她刚来时的小心翼翼,慢慢熟络之后的亲切温暖,以及在厨房时一起忙活的悠然自得,乔晚都几乎是将她当成了家人,全身心相信的那一种。
秋芬说不出话来,乔晚更是不知该怎么问,问她为什么会下毒?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陷她于不仁不义的地步?还有,是否还该问一问她怎么那么蠢?跟着自己那么久,理当知道萧云擎不是那么好害的人,一旦事发,怎么可能还能有活路?
“怎么?这会倒是哑巴了?不想活命了?”她们两个不急,崔氏倒是等得不耐了,一拍桌子,神色不怒自威。
秋芬吓得一个哆嗦,当即便听话的扑到乔晚脚边,哭诉着道:“姑娘且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小人的话,以为夫人和姑娘总要回到那大户去,到时奴婢又逃不开被发卖的下场……恰好这几日夫人替姑娘挑丫环,处处挑剔,皆是不满,奴婢就更是害怕了!那人说,那人说只要我找到时机,往送到萧公子那的饭菜下一点药,就可让我脱了奴籍回乡下嫁人……”
“奴婢,奴婢是当真不知道那是害人的毒药啊……”秋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皆是蹭在了乔晚的裙摆之上,“求求姑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奴婢求一求情……”
“不知道?”乔晚蹲下身去,拿过一旁的荷包打开,从上往下倒出那些银子,还夹着几张小面额银票。现银数一数也就近百两,加上几张银票,才不过二三百两……萧云擎的命,她和崔氏这几个月对秋芬的好,竟然就只值得这么二三百两!
承认又狡辩是一回事,真正的摊开来说就又是另一回事了,秋芬看着这些银子,面色苍白了些,手上还是抓着乔晚的裙摆没放:“姑娘……奴婢,奴婢是真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这回,语调微微提高了些,还有明显的嘲讽,“你当我是傻的么?几百两银子,一张卖身契,下的不是毒药,还能是泻药不成?”
“银子,银子是奴婢自己攒的,”秋芬不敢看她,支支吾吾的道,“那人,那人只给了奴婢这个……”说着,手就一抓,急切的递了那卖身契过来。
乔晚却没理会她,径自起身,用力的扯过自己的裙摆,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的看她:“自己攒的?我怎么从未听过下人被主人家发卖了,还让带银子出来的?也不对,银子的确是你自己一点点攒下来的,那人估计只给你塞了几张银票罢?北安郡的钱庄,你有命去取吗?”
就算萧云擎不对付她,那幕后指使又哪里会留下这等把柄,怕是还没出青山县,人就被结果了。
她说得这般直接了当,秋芬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事,在这一刻是都瞒不住了。
其实早前在上一家,又哪里仅仅只是摔了主子一块玉佩,而是总有些侥幸心理,这里昧下几两银子,那里瞒下一点好东西,主子有所察觉又拿不出证据,就干脆随意塞了块假玉佩给她,然后让人暗中替她摔了——就这般赶了出去。
当时她还庆幸,还好主子给她留了点退路,没有直接送到官府。于是来到第二家,老实了一阵,看崔氏和乔晚孤儿寡母的,便又有些心痒痒了。
等昧下的银子越发多了,又见崔氏有另外买下人的意思,她就慌了,恰好有人送上门,给她允诺诸多条件,所要做的却只不过是往汤碗里撒一点点粉末而已,再简单不过。
她并非是出生就为奴,而是家中还有三个弟弟要养,父母就药晕了她,第二天醒来,便已签了卖身契,终身只能为奴为婢,又哪里能甘心?
她也想像崔氏这般,找一个小地方自立门户,做些新鲜的吃食,或是些绣活去卖,然后养活自己,或许还能找个男人嫁了,再生几个孩子,那么她的这一生,倒也算是圆满了。
可到临了,她才知道自己太过痴心妄想,如若安安分分的跟着崔氏,或许还能过好这一辈子……但如今,却是不行了。
想着,秋芬整个人便瘫倒在地,满脸的悔恨。
看她如此,乔晚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头疼无比,明明是想要好好过一个生辰,结果却是连一顿饭都没能吃完。再想到齐姑姑和凤恒对她的态度,心里又凉了几分。
“你求我也无用,萧公子他非常人,你害了他,自是得交由他去处置,”相信方才人要跑,也是被萧云擎的人拦下,乔晚也不想再去跟她计较偷钱一事,径自转过去,背对着她淡淡道,“该说的都说完了,人,你们带走吧。”
这话自然是对那些隐藏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