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以为我已经是把我的住地弄的很是富丽堂皇,就是说我认为我几乎什么都拥有了:造型奇异的节能环保大吊灯,带暗纹的灰色羊毛地毯,柔软的高级沙发组合,高保真环绕音响组合和宽荧幕液晶电视,阴阳图案的长脚躺椅,高脚的水蓝色玻璃餐桌,扔在墙角没用过一次的多功能固定脚踏车,《最后的晚餐》以及《米洛斯的维纳斯》的仿制品,我都不知道还该怎样来满足个性的需要了,甚至在网上以让所有人都骂神经病的高价买下了一个有裂纹的水晶玻璃盘子,只因为它是纯手工制的等等等等。
但这一切都无法解决我的失眠问题。
在远行去外地之前的几个星期,我终于有了时间决定先到医院看看能不能治疗一下我的失眠。
那天,我到了一家大医院,大医院的确是很大,大到从排队挂号到找到医生足足花了我将近两个小时。那医生开口就问,你有什么问题啊?我差点以为误入了警察局,心里想的是我没什么问题,然后竟脱口而出,我什么问题都有。医生愣了半天,接着反应过来了,刚要发火,我立即又补充道:是失眠,已经好几个月了。
医生接下来的反应是:失眠啊,很正常的嘛,死不了人的,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随即,他又说了一堆理论来说明人为什么会失眠怎么样失眠以及失眠对人没什么影响等等,说到最后,他却终于把“失眠最多就闹个精神分裂”这样的实话说出来了。
我说:你不知道,我真的很痛苦。
医生摆手说:我知道,你需要健康正常的睡眠,多做些运动,多吃些蔬菜水果……
我尝试了,可是没有效果,无论如何…你就给我开点安眠药之类的吧。
医生摇头说,不行,年轻人。(其实他最多大我几岁,一说这话却似乎比我高出了几辈)说完这句,他自顾自地抱着文件夹站起来,理了理白大褂,当我隐形了一样,神情自若地从我面前缓步离去。
嘿,医生,站住。我大声说,同时吓了他和我两跳,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真的很痛苦啊。这时的痛苦,更多的是因为在医院白晃了两个小时而痛苦。
这话果然有了效果,医生转过身说:
见死不救?见到死人我肯定就不救了。你想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吗?星期二下午去教堂,欣赏一下那些得了gāo_wán癌的人们,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前两句差点把我噎成死人,后两句估计会噎死教堂的人。
2
黑色星期二。
这么说有两个原因,一是才下午五点半,天就基本上一般黑了;二是我刚走到教堂转角处,就被仨用黑仿真手枪的家伙给黑了钱包并送了我一把十块钱的黑仿真手枪,黑仿真手枪是其中一个带黑手套穿黑衣裤踩黑皮鞋的家伙上了黑汽车后扔给我做纪念的。
接下来,不知为何,我莫名其妙地混入了一间黑压压的教堂,然后又更莫名其妙地混入了那堆患gāo_wán癌的黑压压的人群中,成为了众将死之人中一成员,同样不知为何。
3
我刚进教堂,坐到一个中间的空位上,就听见前方传来一个声音:我不久前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我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胸前贴着鲍勃俩字的人正在对着我,不,应该是对着我周围的一群人讲话。
我的妻子终于怀孕了。
他说着,情绪有些激动,接着又顿了顿,稍微稳定了一下:是个女孩,我和她一直都想要孩子,我说要个男孩,而她却希望要个女孩,我们总会为这个争执,但现在,她至少有了想要的女儿……呃……
我刚准备和大家一起鼓掌,手举了一半,却发现周围没有动静,一个个表情严肃。没等我反应过来原因,他又紧接着继续说:
是她和她新任丈夫生的。
我差点噢了一声。
噢,感谢上帝,我真为她高兴……要知道……因为这是她……她应得的。鲍勃替我噢出来后已经泣不成声了。
这样坦白的陌生人让人感动得只想哭。
然后,等到周围确实已经有人开始擦眼泪或者说把眼睛擦出泪了,愣在一旁的神父才反应过来安慰鲍勃,称赞且鼓励他的勇气,并对他的坦诚表示感谢又发动大家齐声再次对鲍勃表示感谢什么的。最后,神父宣布:
接下来死(是)一对对分享时间。
此话说完后一共吓了我三跳。我头一次听说“死一对对,分享时间”,这是一跳。两分钟后,高过我大半个头,重过我大半百斤的鲍勃摩拳擦掌地对着我走了过来,这是两跳。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个神父是上海人。
4
鲍勃盯住我,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
我缓缓站起身来,准备随时起跑。
但接下来的三十秒里,我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就在他走到了我的面前时,我拔腿就跑,却发现根本跑不动,我以为脚底下的地面变成了空气,蹬不动。结果是,鲍勃热泪盈眶地把我抱了起来或者说是拿了起来,并拥入怀里。其激烈程度相当于:拔起一棵摇钱树抱着死都不撒手。正当我快被憋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