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知道那碗里是什么,但他还是张开了嘴,没有任何抵触,已经全然看不出昔日面貌的脸上竟出人意料地露出淡淡的笑意,就好像它真的是能治病解毒的良药一般。
他现在所靠的,是他最爱的女人的怀抱!
只这一点,他就满足了!
哪怕这个怀抱并非真心,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幻梦;哪怕他明明知道,这梦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
他就着夏汐沫的手,喝下了一口药汁。
并不像想象中的难喝,入口反而微甜回甘,恍如他此刻的心境,然而就这甘甜的药汁,落入腹中之后却牵起了极大的痛楚,宛如无数柄利刃,在他的五脏六腑之间翻搅一般!
自从他被软禁在晨曦宫之后,因为没有活动的机会,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流过汗了,这时却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满头满脸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太痛!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毒,竟能让人痛至如斯地步!明明原本连抬头力气都没有了,如今竟能挣扎着举手想去推开那置于唇边的汤勺。
“皇上,是不愿意喝臣妾的药吗?”
就在他颤栗的指尖快要触碰到汤勺之际,幽幽的女音却冷不丁在耳畔响起,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不过就是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卸去了凤城全部的气力,举起的手又颓然落到了身侧——
是了,能死在她的手上,又何尝不是一种归宿?!
这样的话,他欠她的,大概就能偿清了吧……
凤城又艰难地张开了口,让夏汐沫将一勺药汁轻轻送进了他的唇间——
咕嘟!
又是一口药汁咽下,又是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侵袭着他的脏腑!但他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动作,而是安静地靠在夏汐沫身上,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喝下那些能取他性命的药汁。
晨曦宫里一片宁静,烛光摇曳,她抱着他,动作轻柔,保养得宜的面容上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影子,泛着淡淡的笑意,就好像她和他之间没有过恩怨隔阂,没有过仇恨一般,她只是他的皇后,是他所挚爱的妻!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渐渐的,腹中揪心一般的疼痛也仿佛淡了去,就好像那些镌刻在他心底的记忆也被冲散了一样,他的视线渐趋飘忽,透过层层叠叠的帐幔,落向遥远的过去——
彼年,她才年方十六,如一朵含着朝露的鲜花,亭亭玉立,只一眼就夺去了他的心神!因此他才给她的宫殿赐名为朝露殿。只是很久以后,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并没有把她当作任何人的替身!
只是……没有只是!
他的唇角流下一抹殷红,又渐渐汇聚成一条细线,滴落在白色的衣襟上。那一双上扬的凤目里,仅存的光彩也逐渐消失,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最终完全泯灭。
夏汐沫轻轻将他放回到床上,拿锦帕细心地拭去他唇边残留的血迹,落在凤城脸上的目光里,依旧是刻骨的恨意,但是若要仔细去看,又能看出那恨意的深处,隐隐浮动着一丝怅然。
半晌,她才直起身子,毫无留恋地向门口走去。
殿外,旭日初升,东方正泛起第一缕晨曦的光芒……
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在皇后和左大臣的扶持下,三日之后,太子便继位成了新皇!
消息很快传到了北面前线,同时传来的,还有新皇初登基之后的第一道圣旨,令镇国大将军率军撤退,即刻班师回朝。
只可惜,这圣旨刚一念出来,就被人一道灵力便烧成了灰烬!
送圣旨过来的侍卫愣住了,刚想说什么藐视圣威之类的话时,被凤天淡淡扫过来一眼,顿时嗓子就想被扼住似的,脸憋的通红,却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腰更是匍匐的好像虾米一样,紧紧贴着地面。
恍惚间他只听到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绑在了回炎陵国都的夜流马身上,离开前线军队驻地几十里地了,那份圣旨还被绑在马屁股上,一回头,就看见一抹耀眼的黄色跃入视线!
“……”
侍卫很有一种一头撞死的冲动!
但他不敢,他家中好歹还有老母妻儿,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解开了身上的束缚,然后策马回了国都,将事情经过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新皇帝——
砰!!
一只琉璃酒盏被狠狠摔落在他的身边,瞬间四分五裂,溅起的碎片在他触地的额头上划开一道血痕。
上面传来凤临气急败坏的声音:“好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看他是要反了!”
侍卫默默地跪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哼,凤天啊凤天,我就看你到底能强到什么时候……如今皇位也已经是我的了,你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一个臣子而已,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
凤临来回走动着,声音透着丝丝阴冷,末了视线又不经意落在下面匍伏的侍卫身上,顿时掀起了几分厌恶:“滚!!”
随着声音,侍卫如蒙大赦一般,急忙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
前线驻地。
这件事季婉是后来才知道的,圣旨到来的时候她正在进行一个侦查任务,顺便对派去打头阵的小分队进行火力支援。
第二天回到驻地时,她才从一些军士的口中七拼八凑出了这个消息,进了中军帐,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她不由冷笑着开口:“我倒没想到,他还真的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