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节能人长发(上)
张海潮学习好,算一特色,算一优势,几乎无人企及,但他也有一个比学习更突出的特色,就是爱吃,在这一方面,比他父亲还高高在上,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然,人生在世,吃穿二事,没有不爱吃的人,爱吃绝算不得什么毛病。农村孩子,即便爱吃,也无非是多买几块糖,多从家里偷几个鸡蛋,跑到外面烧着吃,或从邻家院里偷摘几颗酸杏,或跑到野地里偷几颗大西瓜。除此之外,绝无其它伎俩。但城里则大不一样,那是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呀,想吃什么就能找到什么。张海潮的父亲,既为孩子找了一个求学的好所在,也无意之间,为爱吃的孩子找了一个发挥“吃长”的用武之地。张海潮的爱吃,先从学校开始,迅速向外扩张,第一步,从学生食堂扩到校门口的小卖铺;第二步,再由小卖铺扩到大街上的饭店。刚开始用现金买,但农村的孩子,钱包永远是入不敷出的,永远是赶不上自己日益增长的需求的。现金不足,就跟人借,借不上时,就跟老板赊账。
第一学期,张海潮初来乍到,他的爱吃并未显山露水,还没完全摸清城里的形势呢,但第二学期就快马加鞭、突飞猛进了,不时让他父亲去县城给他结一下吃账。张海潮爱吃,算得上子承父业、一脉相承,所以他父亲虽说不高兴,但并未发火。但进入初二后,他的爱吃又在原来快马加鞭的基础上,换成了高速路上“彪路虎”。当然,这个比喻未必恰当,因为当时国内还没有高速路和路虎呢。张海潮在饭店赊下的吃账,多得他父亲都来不及结了,刚结了一笔,没过几天,就又是一笔,像庭院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且数额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承受。
你想,一个农民,一年能见几个钱,哪有那么多钱给他结账呀。与吃账直线上升相反的是,学习成绩却一降再降,且下降速度令人吃惊地接近于他吃账的增长速度。但尽管如此,他父亲还是忍着、硬撑着,让他一直读到了初三毕业。中考时,张海潮这个昔日令人乍舌的神童,不仅与我一样考得一塌糊涂,名落孙山,还差点没回了村,原因是他有一大笔吃账没有结清,让饭店老板把人扣了下来。为赎回儿子,他父亲连ye走了十来户老乡,东借西借、七凑八凑,才好不容易给他凑够个“赎身钱”。
中考成绩揭晓那天,张海潮父亲勃然大怒,抡起芭蕉扇一样的巨手,照着儿子的小脸就是一顿疾风暴雨般的狂打,把儿子的小脸打成了卧龙区的盼盼了,还不解恨。痛打之余,这个壮汉咬牙切齿地发誓说,再也不让他的龟儿子念书了,并在第二天就将儿子领到田间地头,扔给一把锄头。烈日下,张海潮在前面锄,他父亲紧跟在后面锄。儿子稍有怠慢,父亲就抡起锄柄,照屁股狠击两三下,并大斥几声。脾气来时,壮汉飞起一脚,就将儿子踹个狗吃屎。你想,一个连十五岁都不足、从未干过此活的孩子即便累死,又怎能随得上他父亲这个训练有素的老手?不过,张海潮心里虽苦,表面上则一言不发、一声不吭,任凭他父亲发作,完全是那副做了坏事、低头认罪的样子。见到我们时,甚至还挺会自我解嘲,摇着糖葫芦一样的小脑袋,嘻嘻一笑:“老——老——老老弟不念书了!”
在非打即骂的“改造”中,仅仅一个暑假,张海潮就彻底脱了胎,换了骨,不光是身体变了,连思想也彻底大变,声泪俱下地央求父亲让他重返校园,再去读书。殊不知,这个结果正是他父亲最愿意看到的。张海潮再次走入校园后,连退了两级,退到了初二。他父亲的意思是,儿子从初二开始大吃二喝瞎混的,为保险起见,多退上两级,好好打打基础也未尝不可,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两年后,我补习了两年,上了高中,张海潮也正好再次初中毕业。这次,他没有让父亲失望,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高中。只是我去了一中,他去了三中。
高中的学生,在层次、结构和生源上都与初中完全不一样,经过中考这道筛子选上来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全县范围内一些爱学习的好学生,混混们早已难得一见。但再少也有,张海潮一入学,就与昔日那几个曾在县城与他一起混吃混喝的朋友会了师。历经这段不堪回首的沧桑岁月,朋友相见,自是更加热情,更加友好。张海潮也许不明白,自己是凭着久经磨难和脱皮掉肉的学习,才有幸考入了高中,而他的那些朋友,则是凭借父母的关系混上来的,且全是来混毕业证的。他更不知道,他这些看上去大字不识的朋友,早已由父母安排了工作,早就与他不是一个层次。
这下更可怕了,张海潮很快又混得一塌糊涂,吃得一塌糊涂,最后还因晚上与人出去偷鸡吃,让学校给了处分,勒令退学回家了。沦为终身农民的张海潮,先后娶了两方媳妇,离了两次婚,直至成了同学中唯一的光杆杆。他的情况,我一直是了解的,即便不搞这次聚会,也是知情的,且多少年来,一直都为他的如此结局而深感惋惜,那么好的一个天才学生,竟是如此结局,真是命啊!人啊,跟谁都可以较劲,但千万别跟命运较,什么我要扼住命运咽喉之类的说法,纯属zi慰。
再说这位好的极端,李长发。他曾是与我关系最好的铁杆混混,家住与我相隔十里远的一个村子。中考时,我7门功课考了126分,李长发连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