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者头颅触地,脖颈应声粉碎,脑袋拧着弯与地板猛烈刮擦,动静不亚于砂轮打磨象牙。大部分人移开了目光,拒绝见证血肉涂地的一刻,假如可能、最好连耳朵也关掉。
雷文的手段与读心者同样恐怖,对现场造成连番震慑。半人羊权杖一摆,冷冷道谢:“恰到好处,我的仆人将牢记这教训。”
仆人哪儿还有命在?眼下说便宜话实在汗颜。但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力,读心者应声痉挛几下、仿佛有电流通过残破的身体,接着无视连串致命伤,笨拙地爬了起来!
肌肉挫裂和开放性骨折自动归位,某种力量操纵着血肉傀儡,木偶般重组着她。关节铆合,断骨再接,反折的颈子一格格复原,眼球再度聚焦……读心者的目光比之前还要明亮,但创口相当骇人。她左侧的光头丧失了全部皮肤,右面嘴唇被撕裂至耳根,形成一记极端惊悚的怪笑。不顾身躯半残,读心者弯腰向雷文行礼,然后退回到主人身边。
群情激愤几乎被恐慌取代。
围观者集体噤声,意识到这场冲突已超出常识的极限,一只脚滑入了噩梦边缘。雷文从来是勋爵的心腹,两人一唱一和,由正面与侧翼分别施压,对马硕形成包夹态势,以骇人听闻的暴力摧折对手的士气。虽然骑士们甲胄闪亮,但堂皇之师未必敌得过魔王的权杖,本城前途茫然未卜。
恐怖表演同样粉碎了杰罗姆转移视线的幻想。勋爵深沉诡谲,雷文冷酷专横,马硕怨气冲天,所有人死盯住唯一的猎物,不惜动用任何手段。胜也好,败也好,比武结果无关痛痒,薇斯帕已陷入了绝境。
照这样发展,完成婚礼成了无奈的选择,至少她不会落入恶魔手中。暂时不会。
杰罗姆言不由衷地说:“罗伯特先生,我无意趁人之危。刀剑无眼,你不打算疏散无关人员吗?”
勋爵和雷文喧宾夺主,马硕在主场屡遭戏弄,早按捺不住心头怒火。他空挥一记战锤,眼看要出言应战。
抢在马硕动作以前,身后的侍从嘴唇开合,用“聚声术”朝他耳边私语两句。马硕虽然愤怒,难得还有纳谏的风度,举起的战锤复又放下。稍一思量,他转而大声召唤四周下属。
“传我命令:城堡卫队原地固守,除非遭到侵犯,不得主动挑衅,不许擅离岗位;关隘守军红色戒备,灯号联络,每十分钟报告一次;城内敲响警钟,轻骑兵机动巡逻,拘捕任何可疑分子;东南、东北两座陵堡各增兵一百,身份不明武装人员格杀勿论!其余人等警戒官邸周边,加强封锁,禁止任何人出入——”
避难的骑士纷纷领命而去,干脆的回应声提醒着众人、这是一座牢不可摧的大要塞,驻军不会被语言征服!马硕的支持者数量降低,气势却显著回升,见他指挥若定、英姿飒爽的模样,被勋爵压制的窘境似有一线转机。
发觉策略奏效,手中的战锤越发稳定。他不假思索下命道:“时计。证人。”
马硕的侍从目光下垂,来不及阻止这步错棋。
场外搬来计时装置,巨大表盘涂满不详的红色,五分之一的扇面还保留着白色。距离罗伯特最近的骑士走到计时器旁,摘下头盔转动身躯,让所有人看清他的脸——艾伯特·高登爵士——勋爵的假体没有异议,这是个公平的证人。在他之后,又有两个骑士站出来,三名证人立于三角形的端点,确保视线没有盲区。
决斗场地准备完毕。半人羊维持着森严气度,无视锋芒毕露的马硕,明确表示对方不足以向他挑衅。波环抱双臂置身事外,对杰罗姆迟迟不动手极为恼火。
现在杰罗姆的视线已离开马硕,转而瞄向他的侍从。
侍从三十多岁,头脑冷静,应当是个惯用谋略的机要参谋。可以想象,辅佐满脑子单挑的家伙何其无奈,况且面对一场必败的战争,聪明人都会选择议和吧?
马硕腹背受敌,反复要求比武,等于间接承认了不具备战场相会的实力。而他应对危机的方式十分落伍,在假体面前暴露战术意图,将有限的法师进一步分散,难以抵御空中威胁和接踵而至的心理战。确信薇斯帕看走了眼,杰罗姆产生一丝苦涩的揶揄。他很想下令一拥而上,格杀读心者、捕捉半人羊、搜索并斩断敌人的指挥链,空中的虫群将不战自溃,可惜没有实行的机会。
另一方面,作为一名决斗专家,罗伯特·马硕充满必胜信心。和指挥千军万马相比,面前的方寸之地才是他的舞台。在这里他百战百胜,足以摧毁任何顽敌,哪怕明天战死沙场,至少他从不缺乏挑战强权的勇气。
深知决斗无法阻止,马硕的侍从再度献计,嘴唇嗡动,目光径直朝森特先生飘来,分明是说“别等了,这个目标最稳妥”。
罗伯特看看扑克脸的半人羊,再瞧瞧冷漠的兄长,真正的敌人对他不屑一顾。养猪农民虽然是小人物,但拿他开刀、敌人便少一个避战的借口,于是高声说道:“无名氏先生,马硕的战锤无所畏惧!不论邪教徒有多少鬼蜮伎俩,尽管施展出来,铁面骑士以一当百,会让你的主子见识到正义之师的真正威力!”
杰罗姆颇感荒谬,这敌我不分的傻瓜讲话倒很在行。他懒得回答,无视中取出精钢护腕套在左臂、系紧周身所有扣带、随时准备一跃而下。
“高贵或卑贱,胜利或败亡,洛克马农作为见证。”马硕短暂祈祷,眼光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