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姆考虑着桌面上的威胁,如果自己真的向协会完整报告,不知道会不会死的不明不白。对一群缺乏自制的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离远些。
毕林强调再三,话音里透着无奈,“……请相信,出于商业考量,我们完全不想开罪任何人,特别是关系密切的客户。但是传送装置的存在可能引发严重事件,虽然我们具有充分的安全措施,但对某些强大的势力来说……传送装置还是不可接受的。”
杰罗姆心中有数,“某些强大的势力”当然是指协会。
毕林最后说:“既然诸位已经明白我们的立场,我不再多说。为减少不必要的风险,今晚我们就会履行合约。诸位请先在这里休息,如果一切顺利,十小时之后就可以松口气了。”
听到事情就快解决,除了愁眉苦脸的森特先生,大家都长出一口气。杰罗姆心想,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自己应该从哪下手呢? 或者还是随它去,向协会搪塞一下,于人于己才是最好的结局?
怀着矛盾的心情吃完午饭,其他人到外面享受温暖阳光,诺林地区光照充足,北方来的人大多会在户外多晒晒。杰罗姆透过窗口向外看,露丽的手袋始终不曾离身。就算他能拿到,袋子也不会把树种交给他,不久之前他还被咬了一口。杰罗姆放弃地摇头,除非使用“强力魅惑术”控制露丽的神智,他想不出其他手段来达到目的。
午后的凉风让外面的人回到屋里,随着阳光减弱,森特先生活动的时间到了。
他坐在背光的角落里,翻着自己的法术书。上面抄录几十种作战用的法术,他每天都要反复温习,挑出最合适的来记忆。
“法师都不合群,还是你自己的特殊习惯?”
听到薇斯帕的声音,杰罗姆没抬头,只是把书合起来。法术书缩小成手掌大小,被装进衣服内袋。
“不知怎么,最近总有些耳鸣。”杰罗姆左右张望,“小飞虫……听到没?明明是秋天……”
“用手拍,它会自动消失。”薇斯帕好像刚巧路过,毫不停留地向前走去。
对自己缺乏风度这一事实深感尴尬,杰罗姆暗暗皱眉。“恕我冒昧,”他看到对方自然地停下脚步,转过半边脸孔,接着说,“能否向您请教件事?最近我一直感到困惑,如果不太唐突,希望能得到您的建议。”
“我想你搞错了,有礼貌和尊重不是一回事。别用这种腔调说话行吗?”
“那就直说。这几天我遇到一位很特别的人,有时候和这人沟通好像不需要借助语言,有时候这人连基本的语法规则都不懂。相互理解是好事,喜怒无常就令人不快——更糟的是——没来由的喜怒无常。”
“请问,‘这人’是位异性吗?”薇斯帕右手握拳举到唇边,装着轻咳一声。
杰罗姆一时语塞,“……我懂了。还有什么理由比这更充分?我收回刚才的话,另外感谢您的提醒。”
“你的意思是,女人是种不可理喻的生物喽?”
“我只是不太擅长逻辑以外的领域。”
灰眼睛轻轻眯起来,薇斯帕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杰罗姆一见她这样,就紧张得直眨眼,似乎对方又要施展读心者才有的技能。读心者他不怕,薇斯帕这一手却令他无可奈何。
“我也想请教个问题,能给点建议吗?”
“请讲。”
“我最近认识个人,这人总是表现得相当无礼。既不是简单的缺乏教养,也不像是由于过份自大……”她眼光忽闪着,看不出什么用意,接着说,“因为我不太擅长逻辑,所以想求助于条理清晰的头脑,帮我解释一下这种现象的缘由。”
“您问倒我了。让我好好想想再说……”
薇斯帕对正想开溜的杰罗姆说:“有秘密的人大多会保持低调,或者总是含糊其辞……”
“原来如此,”杰罗姆一听又回来了,自己不合理的举动已经引起对方的怀疑,总不能一走了之。“想听听符合逻辑的解释吗?”
“好啊,请说吧。”薇斯帕露出可人的微笑,杰罗姆忍不住幻想她穿长裙的扮相。
“这人是个倒霉蛋,招惹了厉害仇家,现在只能一路逃亡。虽然不想说谎,但有时现实太残酷,说真话的代价不是人人都能付得起。您认为呢?”
薇斯帕低头想了一会,自语道:“这样吗?也许是吧……”
她慢慢抬头注视杰罗姆,想看穿那双深黑色眼睛后面的真相。两人对视着,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杰罗姆害怕身份被戳穿,现在只能死撑。过了好一会,薇斯帕脸上浮现两团红晕,却不肯把目光移开。气氛变得相当微妙,杰罗姆突然想再看看她披散长发的模样,理智和荒唐的念头反复碰撞,让他苍白的脸色忽明忽暗,一时倒不想打破僵局了。
薇斯帕的声音听起来像梦呓。“一个人怎么能确定另一个人和她想的一样呢?要是有没法戳穿的谎言存在,说话还有什么好?”杰罗姆无语,她像下定决心似的轻声说,“等风吹向北方,就来罗森里亚看看吧……如果此时你撒了谎,别忘了还欠我一个解释。”
看她转身离开,杰罗姆隐约觉得,等风吹向北方,他亏欠的将不只是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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